那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的見到尊主。先前收徒大典上不過遙遙一瞥,居高臨下的姿态便是二人對其的單薄印象。
今日兩人離近觀望,才發現氣質上冷淡漠然的尊主,其實有着一張溫和并不威嚴的面容。
要說瘆人其實并不太過,謝行止反倒是覺着,尊主有着的是疲倦。
一種對萬事萬物深深的疲倦。
尊主見二人來拜訪,倒也沒有多要求什麼,隻是道:“你們二人,分别想學些什麼?”
想要煉制的丹品效用不同,白相所需專攻内容不同。
一心多用貪多者,往往不是成了全才,反倒碌碌無為泯然衆人矣偏多。
謝行止有些遲疑地不知她該不該将所想道出,她一直想求無非身世因果,那便修習養神類丹品。
識海精神強大了,自己遺失記憶或是被壓制的記憶便自然有法可尋。
可是,理由呢。一個五歲青衣小弟子,養神作甚。
許暮孑沒有想太多,直言道:“回師尊,暮孑想要煉制提高修為方面的丹藥。”
謝行止隻得随後道:“回師尊。謝行止希望修習養神方面的術。”
尊主一身青衣缥缈,衣袖間白雲随風下浮動。
他看着自己門下兩個青衣小團子,見他們安靜模樣,倒是罕見地多言兩句:“吾既收你們為門下弟子,便會悉心教導。”
“不違反境規下,有不公之處,為師便會盡吾之責。”
謝行止二人恭謹應是,倒是覺着尊主的性子并不似境内傳言那般苛刻。
出了尊主閣樓,許暮孑有些好奇,但因腼腆或是教導而欲言又止。
謝行止同他并肩走着,覺着無奈,偏過頭去望向他:“想問什麼?”
許暮孑被看穿心思面上一紅,不自在地撓頭一笑:“我就是想問,為什麼阿止你要修行養神類丹品啊?”
許暮孑見謝行止淡藍眼瞳注視自己,有些慌神,解釋道:“要是我唐突了,那我道歉。因為養神類術法修行不易,加上少有需求,這才想着多嘴兩句。”
“沒有唐突。”謝行止搖頭,不明自己身世一事,她本就不指望瞞住。
她與許暮孑日後朝夕相處,從未有家族信件以及自己從未有家族探望一事明眼人都會察覺。
“我不明自己身世,不知有何處可為歸所。”養神是為想尋回記憶。
“抱,抱歉。”許暮孑聞言更加局促不安,他沒有想要此事還是觸犯到謝行止,沒有親人家族孤身一人,在他那個年歲是難以想象的困苦。
“不必歸咎到你自己身上。”謝行止倒沒有在意,隻是覺着許暮孑性子是否有些過分和善體貼。
甚可以稱上謹小慎微,是家族的緣故嗎。她思索着,有些好笑地将想法擱置一旁,覺着是自己多想了罷。
“我便先不回去了。”謝行止到了閣前,扭頭朝許暮孑道。
許暮孑往裡邁的腳步一頓,清澈的雙眸不解地望向她,張了張口卻沒有問出聲。
你想要去哪裡?
他暗暗制止自己的話語,謝行止并無告知他的義務。
謝行止見他沒有出聲,便沒有多言,轉身腳尖輕點,衣袖淩風而起越下了旭懿山。
許是,修煉罷。許暮孑有些失落地看着謝行止的背影。
即使閣上什麼也不缺?心底的小人悄悄探出頭來。
不許吵。許暮孑默默把小人的頭按回去,走進閣樓的藏書閣。
待他進去,原先不透光漆黑的藏書閣飛進幾點熒光,彙聚成一盞小燈籠,為他引路。
許暮孑溫柔地笑開,摸摸小燈籠:“謝謝你們。”
小燈籠在他手撫向它們時散成熒光,原是一群小小的螢火蟲。
而後重新聚攏,似是對他十分親昵的模樣。
他便尋了一處空地看起書來,周圍懸浮着一盞小燈籠,靜谧柔和的光圈圍繞着許暮孑。
不周閣。謝行止仰頭望着巍峨聳立的朱紅樓閣,思索是乘夜色沿外圍而上還是進閣内同前輩們一一照面。
銀發的小姑娘猶豫了片刻,覺着自己沿外圍而上的下場十有八九便是被不周境内的衛道者當作入侵者圍殺。
于是她上前,悍而無畏地扣門,半響一片寂靜,無人應答,唯有一聲清脆的“喵”在門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