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晖無法反駁,但還是堅持:“隻是舉手之勞而已。這群人這樣幹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每次還都是一樣的招數。我知道他們不會對你做什麼所以一開始沒制止他們,讓你受驚了,抱歉。”
還是平穩無波的語氣,但菇菇感覺到了一點真誠的歉意。
顧菇菇瞬間就聯想到他出現時的姿态和警察回頭麻煩他時熟稔的語氣,遲疑地問道:“不會每次都碰上你,你還都報警了吧?”
“有一次不是。”他認真回想了一下,然後解釋道,“我習慣從後門出去,所以就很容易碰上他們。”
顧菇菇沒忍住笑,“你一定是他們的克星吧。”
說完她又有些擔憂,“他們不會報複你吧?”
“不會。”
之後他們又是一路沉默,顧菇菇邊走邊揪着兩側垂下來的書包帶子,眼神不時就往右後方遞,有時候視野裡也出現了餘晖看向她的眼神。
他們都默契地沒有提起這些眼神官司。
餘晖送她到小區門口後便停住,想了想,提醒了她一句:“雖然這些人不成氣候也不足為慮,但你有一天可能遇到更危急的情況,那個時候你要怎麼辦呢?”
顧菇菇猛然被點醒,她在玻璃溫室裡生活得太久,除了家與病房之外,從未踏足外界。
就連這種被人威脅的情況也因為警察的及時趕到成為一場鬧劇,減輕了她的警惕心。
這裡不比大城市,她有必要準備一些特殊的防身道具。既然把這個世界當成真實的,就應該用更嚴肅的态度對待才行。
餘晖見她明白,轉身離開。
菇菇見他要走,這時才想起來櫃子裡餘晖的書的事,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等等,你是叫餘晖嗎?”
餘晖的背影頓住了。
她而後意識到這個問題顯然有些歧義,但現在已經十點半多了,顯然來不及向他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
于是她問:“不,請問可以留一個聯系方式嗎?”
餘晖轉過頭,擰眉道:“真的隻是舉手之勞。今天不管是誰在那,我都會幫忙報警的。你不用對此對我本人産生一些不必要的想法……”
顧菇菇很無奈:“你誤會了……是你的書可能落在我的櫃子裡了。可以告訴我你在哪個班嗎?”
餘晖猶豫了一下,才告訴她是6班,還補充說:“之前,我也會送其他女生回去。”
回到家果不其然遭到媽媽和外婆的輪番審問,菇菇本來不想讓他們擔心,沒辦法,隻好把整件事和盤托出。
臉上笑容一貫不下線的媽媽也收斂了笑容,自責今天沒去接她,順帶給她下單了一個報警器。外婆這幾天正好在做糕點,這會兒念叨着要熱心同學送一些感謝她。
顧菇菇想勸外婆不用送,餘晖看起來并不想跟她扯上關系,但外婆執意這麼做,她也就沒再勸。
“不管他是怎麼想的,他都實實在在地幫了我們菇菇呀,沒來接你是我們的疏忽,我們也應該好好感謝他才是。”外婆語重心長地說。
菇菇當然是感激的,每一點善意都像一滴水之于幹涸的沙漠一樣珍貴。可餘晖的意願同樣需要尊重。
“可現在太晚了,明天再做也可以呀外婆,你的身體最重要啊。”菇菇也同樣心疼外婆的身體。
“好啦好啦,你外婆她自有分寸的,我會看着讓她早點睡的。”媽媽推着菇菇的肩膀把她趕回卧室,“别想太多,你才是要早點睡的那個。”
第二天起來,向來愛睡懶覺的媽媽已經打着哈欠坐在了餐桌前,堅持要送她去上學。出門前,外婆把做好的桔紅糕遞給她,叮囑她一定要帶給餘晖。
菇菇就差沒指天發誓她一定會親手交給餘晖的。
午休的時候,她抱着櫃子裡餘晖的書,最下面塞着一盒糕點去了6班。
走到6班所在的4樓時,她在樓梯口躊躇着,給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才走到6班門口。
6班的人自她出現就開始朝餘晖擠眉弄眼:“又是一個來找餘晖的啊?嗯,感覺這個沒有上一個好看。”
他們意味深長地打量她上上下下的眼神和隐隐的惡意嘲弄讓菇菇感覺有些不舒服,隻好手足無措地在門口駐足。
餘晖被起哄的聲音引導着看向門口,無助的、茫然的顧菇菇進入他的視線。
他歎了口氣,起身和顧菇菇一同走到教室外就立刻關上了門,阻隔了那些探究的、令人不适的眼神。
他伸手接過她手上沉重的書,引她來到他現在的書櫃前,打開書櫃把書放進去:“你也看到了……來找我就是這樣。”
菇菇剛才亦步亦趨地跟着他,借着中午的熾熱的光線看清了他的樣子,頭發像野草般散落着,校服有些不合身的緊小,頂着38度的高溫穿着校服外套,整張臉像是延伸出的淩厲刀鋒,臉頰旁的一道傷疤更增添了攻擊性。
但他又是沉默的,甚至是溫和的。他給人的感覺,很鈍。
“嗯。但是你幫了我,我不能因為這些無關的惡意、猜測、哄笑就不來感謝你。”顧菇菇坦然地、不假思索地說。
她把糕點遞給了他,沒有了在樓梯口的躊躇:“外婆做的。我們都很感謝你。”
他猶豫了一下才接過:“謝謝,但還是不用了。”
“嗯。我會在心裡偷偷感謝你的。”顧菇菇早就領悟他的意思,附贈了他一個明媚的笑。
餘晖點了點頭。
他們在樓梯口沉默着走向不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