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這些書被自己放了鴿子之後，顧菇菇覺得很對不起這些書和尚未謀面的餘晖。

于是顧菇菇當即就回了教室去問方圓認不認識餘晖。

有些意外的是，方圓一聽餘晖這個名字就眉頭緊鎖，用一種鄙薄的語氣說道：“哦，餘晖啊，高一的時候是在我們班。都進1班了，還不好好學習，每天不知道在幹點什麼，經常請假不來，1班的師資給他這種人真是浪費了。當然喽，成績也越來越差，他要是還在一班我還奇怪呢。”

說者可能無心，聽者卻有意。

這番話顧菇菇聽來是有些紮心的，她知道自己雖然看起來好像有在好好學，但隻是基于她在認真體驗“上學”這件事，體驗“學生”的經曆而已，想把事情做好。

她把自己塞進名為“學生”的模具，并按照這個模具的社會共識在畫葫蘆。學生應該好好學習，所以她好好學習……她自認為她這樣是稱不上能像方圓那樣自信地說出自己是在努力學習的。

“那，你知道餘晖去了哪個班嘛？”顧菇菇小心翼翼地問。

方圓撇撇嘴：“誰知道，又沒人會在意。”

說到這她才擡起頭，用狐疑的眼神看着顧菇菇：“你沒事問他幹嘛？我跟你說，就算他再受歡迎那跟我們也沒關系，我們隻要專心學習就好了。”

顧菇菇瞪大眼睛：“不不不不是，你誤會了，我都沒見過餘晖，隻是偶然聽到了他的名字，有點好奇而已。”

她覺出方圓對餘晖的不喜，下意識隐瞞了真實原因。

方圓沒有再說話，繼續認真研究題目。

旁邊的顧菇菇拿筆戳着下巴，蹙着眉，像是在為筆下題目苦惱的樣子，但她自己知道，她在苦惱餘晖的事。

這節課下課時，顧菇菇支着頭，看着窗戶外的落日餘晖将雲都染成金光四射的樣子。

更值得驚奇的是，從斜着的角度看去，金色的雲背後卻是灰色的。

不知不覺菇菇就沉浸入天空的世界，周圍的喧嚣變得模糊，她的視線裡隻剩下那一扇小窗和窗外流動的雲。

殊不知她看着窗外的時候，天光照在她身上，将她和環境隔開，與天自成一個世界。

她也成為了别人眼中不同的世界。

放學時顧菇菇還在想着餘晖的事，連往書包裡塞書的動作都變慢了。

走出教學樓，校園内和校門口都已經看不到什麼人。

恰好今天媽媽沒空來接她，顧菇菇的心裡有些不安。

果然，當她路過旁邊的小巷時，變故陡生。

幾個染着五顔六色頭發的人從拐角處的陰影中走出來。

顧菇菇下意識想往回跑，可回頭發現後面也有一個人慢慢逼近，用刻意壓低的聲音道：“此路是我開。要從此路過……”

這個情節她熟。經典情節之校外碰小混混嘛，隻是她是個路人甲，大概不會有什麼人救下她吧。

不過她看着這幾人松散的陣型，放松的姿态，其實含着清澈的愚蠢的眼睛，加上沒有顯眼的武器，思忖着，他們應該也并不想傷人。

這個世界的法律跟她原來世界可沒有什麼差别。要想謀财害命，代價高得不是一點。

她沒有别的辦法，暗暗記下了這幾人的樣貌特征，飛速從兜裡掏出錢包，爽快地做出上交的手勢：“給。”

能花錢解決的事情都不是事。

“喲，很識相嘛，那我們這次就勉為其難放過你吧。”

聽見這句話，顧菇菇心裡悄悄松了口氣，但沒有放松警惕，但沒有放松警惕。即使他們說不會為難她，能盡快逃出去是更好的選擇。

她瞅準這幾人間的空隙，正要把錢包往地上一扔的時候小巷裡又傳來一人的聲音：“不用把錢給他們。”

聲音是有些沙啞的磁性，語調平穩得有些冷淡。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從陰影中走出的同時，警察也正好趕到，“怎麼又是你們？好了傷疤忘了痛是吧。還是又沒錢了打算來我們警局蹭幾天飯啊？”诙諧的語調一轉，“屢教不改，帶走！”

幾人自知逃不過，沒做什麼反抗就被押走了。離開這裡前他們看着餘晖，好像還想回頭罵幾句，被警察訓斥着不敢說話了。

“餘晖啊，麻煩你把她送回去吧。小姑娘今天應該被吓到了。我們還得趕着回警局，小警局人手還是不夠啊。”其中一個警察回頭道。

餘晖？！是她想的那個餘晖嗎？

對顧菇菇來說，今晚的經曆可能還沒有知道這個人可能就是“餘晖”來得更令她驚訝一點。

她或許應該更害怕一點？她不知道她不太害怕是因為她清晰地知道這裡是小說世界，是因為這件事突然發生又突然被解決她還沒反應過來，還是因為她甚至覺得有個這樣的體驗也挺好？

餘晖點點頭，走入顧菇菇右後方落後她一步的陰影中，伸手示意她先走。

兩人沉默着走路，灰暗的路上僅能聽見蟬鳴和他們的呼吸聲。

這種沉默對顧菇菇來說很難捱，是會讓她想要逃離的寂靜。

她想要開口說點什麼，在腦中搜刮了半天的詞句，想了好幾套方案，最後吐出的卻僅是：“今天……謝謝你……”

餘晖總算開口：“如果沒有我，你今天也可以逃走，我看到你的動作了。這群人隻是吓吓沒膽量的學生而已。”

“但因為你，我不用破财免災了，對嗎？你還幫忙送我回家，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