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進來吧。”沈心許挂斷呼叫鈴。

她身體已基本康複，現在很少在病床上躺着了，晨光灑進房間，她一半張臉置于陽光中，另一半融進陰影裡，窗外高聳入雲的大樓和川流不息的車影映入眼中。

敲門聲響起，沈心許轉過頭，見林妍雲站在門口，她沒穿白大褂，臉上沒什麼表情。

“請坐。”

沈心許一手示意陽台的茶幾旁。

李姨從林妍雲進門時就一直跟在她身後。

剛剛她開門一見這個人就覺得眼熟，過了幾秒才想起這不就是那晚在直播裡被人指出煽動醫鬧的那個女人。

李姨的臉色一下就沉了下來，想叫保安來把人趕走。但林妍雲說是心許叫她來的，李姨這才讓她進屋，但全程都跟着她。

李姨并不知道林妍雲跟沈心許是博士同學，隻是聽直播裡說的這個女人也是朝陽醫院的員工，既然是醫院的人，那就算是沈心許的同事，她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女人如此惡毒。

李姨在沈家做了快三十年，可以說看着沈心許長大的，算是沈心許長輩，一想到這個人差點害得沈心許沒命，頓時滿腔怒火，看她的眼神也如刀一般。

“李姨，麻煩幫我泡一壺茶吧，就泡昨天媽媽拿來的六安瓜片。”

李姨本不放心沈心許跟這個人單獨呆在一起，但她知道沈心許是想支走她，也就應了一聲出去了。

房間内隻剩下沈心許和林妍雲兩個人。

“我辭職了。”林妍雲淡淡地開口。

在直播事件的第二天一早她就辭職了，她前兩天還被警察叫去問話，那件事一出朝陽醫院是容不下她了，與其等待醫院漫長的審判，倒不如自己主動離開。

過去這麼些天，隻要點開相關話題，聲讨林妍雲的評論依舊随處可見，甚至還有人把她的相關信息扒出來挂到網上，她每天都接到無數騷擾電話，以至于不得不關機換号。

今天她來看沈心許，從門口到國際醫療部短短一截路，她就收到了無數奇異的目光，像是整個人都被扒幹淨了放在陽光底下，沒有尊嚴，沒有隐私。

沈心許輕聲嗯了一聲，神色中沒有喜悅沒有哀傷，仿佛隻是一件與她毫無關系的事。

但事實也确實如此。

看她這幅樣子，林妍雲心中突然就升起了一股怒意，為什麼發生了這麼多事她依舊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好像她花了大力氣做的一切，在她面前仿佛一個小醜。

“你......”

“心許，你的茶。”李姨把茶壺、茶杯和公道杯都小心地放在茶桌上。

“謝謝。”

沈心許把茶倒進公道杯，再由公道杯倒進林妍雲面前的茶杯裡。

茶香四溢，清淺的香味甚至比很多香水都要鮮靈醇厚，饒是林妍雲沒有喝過這種茶的人都知道這種茶不是俗品。

她突然苦笑一聲，“心許，你命真好。家境好，長得好，還有江慕對你情深義重。”

上次三人聚餐時，江慕提到沈院長，林妍雲當時想了好久，A市有幾個沈院長需要江家大動幹戈地去請，思來想去也就省人醫的那位了。

那位蜚聲國内外的心胸外科泰鬥居然就是沈心許的父親？！

這個認知讓她心底沒來由泛苦，再昂貴可口的飯菜都壓不住。

她費勁心力，想盡一切辦法留在A市，這個小小的終點對她面前這個人來說連起點都算不上。

沈心許聽到她最後一句話時睫毛微顫。

她輕抿了一口茶，香氣在唇齒間蔓延開來，“你隻看得到别人嗎？”

“什麼？”

“你的每一步也是别人難以達到的，M國頂級醫學院的PhD，畢業後留在A市，全國經濟最發達的地方，而且朝陽是全國頂級私立......這些你努力得來的，你看不到嗎？”

林妍雲臉色緊繃，半天擠出一句，“那又怎樣？這些與你而言算得了什麼？你看到了吧，即使在A市這種地方，也有那樣破舊不堪的地方，那些人的生活你見到了吧，底層而渺小，你知道我以前過得是什麼日子嗎?”

世界上就是有這麼一種人，明明别人沒有礙着她，但她就是見不得别人比自己過得好，尤其是身邊人不能比自己過得好。

“比河堰村和晔北還辛苦的日子嗎？”

沈心許輕飄飄一句話擊潰了林妍雲精心布局的防線。

“你根本沒有想在那裡租房吧，那天也沒有想過去看房，隻是騙我過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