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小官官,你在做什麼?”幹脆的聲音明朗而響亮,白皖被吓了一跳。她皺眉轉頭,看到穿着顯眼又古怪的少女。
“喂,瑟瑟,别突然出聲,怪吓人的。”
她目中帶上嗔怒,但荻浸月全不在意,還挑眉逗她:“白姑娘這是在偷聽牆角?”
被說中,白皖臉一下子通紅,一雙眼眯起,憤憤看她:“你來幹什麼?”
見少女眼中的氣惱,她打了個哈欠,一雙桃花眼微挑,慵懶卻看着精神,她嘻嘻笑着:“自然是聽聞刺白公子的人是他的心上人,想來見見這位冷淡的白軍師看上的是什麼樣的姑娘了,聽說還是我師傅的愛徒,這就更感興趣了。”
話剛結束,門已經開了,蘇懷枕沒有上精緻的妝容,隻挽了個幹淨的馬尾,搭了件淡色繡了蘭花的便衣。
她站在台階上,垂眸看着穿着紅紅綠綠的少女,後者也看到了她。
荻浸月笑了笑:“的确好看,在下江湖遊子,荻浸月,字花瑟瑟,是鬓神醫關門以及開門弟子,請問姑娘芳名?”
聽到鬓神醫時,蘇懷枕眸動了動,可她到底什麼也沒說,隻規規矩矩回道:“顧國蘇家,蘇懷枕。”
“小名是……”荻浸月也不在意她的冷淡,笑了笑,繞着指間的花瓣,她擡眸,看着台階上漠然的少女,彎了彎唇,“阿乞。”
見蘇懷枕愣住,荻浸月笑了笑,手勾成拱形,響亮的一吹哨子,半晌,一隻黃鳥飛在了她指間。
鳥很大一隻,羽毛鋒利,一雙眼晶亮,它先是與荻浸月互動了會兒,在看到蘇懷枕的片刻,就飛向了她。
鳥撞入懷中時,蘇懷枕下意識接住它,幾年未見,南瓜的羽毛不再是很柔軟的絨毛了,也不是那小小的一個,隻會用一雙天真又大又圓的眼睛看她,在那眉心的一點湛藍倒是沒有變化。
南瓜在她懷中撲騰着翅膀,依然親密,它用椽輕輕啄着少女領子上的扣子。
“啧,白眼的鳥,有了娘親忘了朋友。”她啧了啧,轉頭看向微怔的白皖,彎了彎眼,一把勾住少女的脖子,“還是我家官官好,不見色忘義。”
而南瓜似乎從荻浸月的話中提取到了關鍵詞,它蹭了蹭少女的臉頰:“阿娘阿娘。”
蘇懷枕笑了笑,摟了摟小鳥的頭,一片和諧的場面,隻有白皖皺了皺眉,她轉頭擺脫荻浸月的禁锢,問她:“這不是哥的鳥嗎?”
“是啊。”荻浸月好笑的看她,“這是這位蘇家小小姐給你哥買的。”
她擡頭看着歡快的鳥,笑了:“罷了,也是我答應它帶它來找娘的,這次就原諒你了,小白眼鳥。”
白皖順着少女的目光,擡眸看着那隻與蘇懷枕互動親熱的黃鳥苦笑。
她到底是從來沒有進入過他的世界呀,好像他們之間隻有這假兄妹的關系。
可她擡頭看着那隻黃鳥飛上天,在空中自由飛着,似在起舞。
她笑了笑,遲早她會釋懷的。
*
夜晚,江南打理好折子,站在窗外,他皺了皺眉,他已經吹了十來次哨子了,還是不見那黃鳥的蹤影。
“在找南瓜子?”荻浸月打開簾子,挑眉看他,見他神色又恢複了平淡,她無趣的開口,收了與他開玩笑的興緻,“在你的心上人那裡。”說罷,她打了個哈欠,有些困倦的盍了盍眼。
聽到“心上人”三個字,他呼吸一窒,耳根有些紅,但荻浸月實在太困,并沒有看到他神色的異常,她眨了眨眼:“好了,傳播到位,小爺我就先回去睡覺了。”
江南頓了頓,看着少女的背景,他沉聲問:“冰洛的副作用還沒解除?”
少女的腳步停了停,眸中有一閃而過的暗淡,但背後的人看不到。她笑了笑,沒有回頭,但揮了揮手:”放心,小爺命大,副作用還沒有這麼大本事能毒死小爺。”
她笑了笑,畢竟那老頭在她還很小的時侯就讓她吃了各種草藥,以毒攻毒,也不至于緻命。
“對了,”她爽朗的笑了笑,“你家阿乞的确是可愛。”
那樣美麗的姑娘,幼時是他的所有光,江南,你很絕望吧。真是可憐,以這樣誘人的罂粟作為解藥。
和她一樣。
而微弱燈光下的少年隻是笑了笑,在暗淡的月光下,他一張臉慘白,一襲白衣與周遭的黑不契合,但一雙瞳與暮色一般深沉而冷寂。
是啊,他的阿乞的确可愛,惹人憐愛。
可他,從始至終,孑然一身。
他蓦的想到兩日後的冰燈節,想到前日少女呆怔的眸,他到底忍不住失笑。哪怕是假的,他也很喜歡。
萬一,她可以騙他一輩子呢?
少年掌着一盞通黃的燈,擡眸看着徹底黑透的天,他手指慘白的捏着那盞明亮的燈籠,輕輕道。
冰燈節見,阿乞。
*
天邊泛起朝霞時,蘇懷枕起了身。她看着在一旁站着睡覺的黃色鹦鹉,微酣的模樣,她笑了笑,小心的穿了鞋,她什麼都沒有壞,披着發就走出了門。
看着天邊姹紫嫣紅,深紫印上淡粉,她有些冷,打了個噴嚏,但她揉了揉鼻子,将自己裹起來,到底沒有進屋。
望着天邊的虹色,她竟想起了蘇府花園中的蓮池。那兩尾漂亮生氣的錦鯉吐着泡泡,在烏黑的缸中遊來遊去,像是一幅水墨畫。
她淺淺的笑起來,一雙水眸中溢滿溫柔。
她蓦的想起來,來到這個世界後,她竟從來沒有想過現代,哪怕那裡沒有戰争,沒有鮮血。可也沒有親人。并不像在這裡活的精神而有趣。
可她害死了祖母。
如今她也不恨江南了,這一次他并沒有血洗蘇府,他隻是南國軍師。祖母是她害死的,如果她沒帶祖母入宮,或是她攔住祖母,她都不會死,她不會忍心抛下年幼的小孫女離去的。
她垂頭埋在衣袖間。
對不起,祖奶奶,是孫兒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