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春去秋來，花開花敗。

那山中的一處别院，空氣中彌漫着潮濕的氣味，當是長時間沒住過人了，角落裡還結着蜘蛛網。

鶴逐塵坐在窗邊，窗外是一片竹林。

剛下了一場春雨，風從破爛窟窿鑽進來，吹得殘燭搖曳。他一身黑袍，肌膚被映襯得白皙透亮。

陸澤站在一側陪着他。

半響，鶴逐塵緩緩開口道：“這裡，是我和我阿娘的第一個家，我便是在這裡被阿爹接回鶴府的。”

陸澤中規中矩道：“公子吉人有天象，自不會流落在外。”

“是嗎？”

鶴逐塵笑了一聲，很快又沉默下來，想到自己阿娘，他雙目隐有淚光。

“從離開這裡那日，我就想着回來。這麼多年了，卻是我第一次踏足這裡。”

世事無常。世間有太多的事情不在人的控制範圍内，有些事就得聽天由命。

他想，這裡還是和當初一樣，就是，少了些人氣。

而且，靜的吓人。

“我如今活成這樣，是我活該......”

他笑起來，笑聲中盡是悲涼之意。下一刻，他猛地咳起來，一口血沫吐出。

“公子！”

陸澤大駭，急忙将翻出藥丸給鶴逐塵服下，“公子，你身體尚未恢複，切不要傷心過度。”

鶴逐塵服下藥丸，臉色好了很多。

“無礙。你去傳信給延祭司，明日我便回去。”

“是。”

窗前的那盞殘燭火苗越縮越小，雨珠從外面飄進來，燭火毫無征兆的滅了。鶴逐塵望着窗外的雨幕，心想，一切總該結束了。

他也要自由了。

他花了五年，整整五年，才求得的這自由。

翌日，天剛蒙蒙亮，鶴逐塵就回去了。

血影堂的長老已經等候他多時，在看到他出現後紛紛朝他行了個禮。鶴逐塵拱手回了個禮，目光落卻在了堂上那個戴着面具的人身上。

那人戴着鬼面，讓人看不清樣貌。

“堂主，五年之期限已到，還請堂主遵守諾言，放我離開。”他直接開門見山。

“鶴逐塵，你可知道，一旦你離開血影堂，便沒了解藥？”

“屬下知道。”

“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一意孤行。難道就為了一個男子，你就要置自己的性命不顧，真是愚蠢至極。”

鶴逐塵一臉認真，跪地行禮：“還請堂主遵守諾言，放我離開。”

見他執意如此，那堂主歎了口氣。

“罷了，你的罰這些年已經受過了，你要離開，我不會阻攔。望你好自為之。”

“謝堂主。”

走出這血影殿，鶴逐塵擡頭看着天空中熱烈的豔陽，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那麼輕松，如釋重負。

他一步一階梯，慢慢走離這困了他五年的地方。

陸澤看見他出來，急忙扶住他，問：“公子，我們去哪？”

去哪，他該去哪？

去找畢雲鳴嗎，他想。但他害怕讓畢雲鳴看到他如今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而且自己還随時會死。

讓他知道，隻會徒增煩惱而已。

可這五年深入骨髓的思念讓他何不痛苦，那是無數個受刑的日夜，他靠着這些思戀度過。否則，他或許會死在哪個黑夜裡，永遠不見天日。

那是許久之後，陸澤聽到他說：“回鄯善。”

他還是做不到不思戀畢雲鳴，這次回去，他打算在附近買了小院住下來，最好是隔畢雲鳴近一點的，他想看看畢雲鳴。

畢竟，他知道自己沒有多少時日了，過一天算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