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将軍到!———”
谪丹以東大營,内侍尖銳的聲音如雄雞高唱,在朝陽下拉得長長。沙石吹過兵刃發出細微的顫響,來者掀開帳簾,一甩披風,儀表堂堂,雄姿英發,屈膝跪拜,中氣十足:
“臣,仆蘭夬,拜見陛下!”
聞得他名,案邊沏茶的女史飛快掃了眼仆蘭夬,不過須臾,又垂頭去,撥弄茶葉,仿佛從未分過神。
仆蘭夬進來便注意到這個姿容出衆的侍女,見她绮羅珠履,與皇帝舉止親密,以為是妾妃,不敢眼神冒犯,隻向千乘問安。
兩人的動向都被千乘收進眼底,露出一絲笑意,開口道:“不必多禮”
“謝陛下!”
“南下旗開得勝,你們父子二人是首功,可有何想要的?朕統統賞賜于你。”
“襄薇之戰非臣一人之力,太子亦表現不凡,臣不敢居功。”
“莫要謙遜,千保開戰前便與朕意見相左,命他打前陣,更是推三阻四方才攻克襄城。爾等自陣前就首肯心折,又在沙場上鼎力相助,如何稱不上大功一件。”
千乘眯眼撫須,視線在仆蘭夬身上徘徊。
“若真能拿下南國,不失為朕之冠軍侯啊。”
仆蘭夬連忙抱拳“必不負聖望!”
“好了”千乘滿意,點點頭“陣前形勢如何,為朕細細報來。”
武将剛要開口,又瞥見案邊那名女子,止住舌頭。不等他暗示,女子先行起身,千乘單手撐頭,若有所思,點了點額,拉住她的手腕。
“陛下,這”仆蘭夬訝然,千乘容許婦人旁聽議事已是罕見,這女子究竟何許人也。又看不出品階,隻知左夫人王氏年邁,蕭妃才生下幼女,未曾聽說陛下有新寵。
女子詫異的看了千乘一眼,沒有多言,乖乖在他腿邊坐下。千乘笑了:
“右将軍但講無妨,這裡沒有外人。此乃我義女,甘陵公主,說來你們還是堂兄...妹。”
“咦”仆蘭夬驚出聲,仆蘭悔早就猜到族親,但由千乘挑明,也是小小的“诶?”了一聲。
窺見仆蘭夬眼中的疑惑,目光在仆蘭悔的臉流連,想是琢磨不透他的身世,千乘為其解迷:
“他是炀帝遺孤,其父亡故那年才剛出生,常常被朕拘在宮裡,你不認識她,實屬正常。”
“原來是甘陵公主,公主傾城絕色,夬早有耳聞,不知竟是堂妹...炀帝不仁,陛下卻願意撫養他的女兒,長成這般亭亭玉立的淑女,實乃大義,叫臣佩服。”
除了仆蘭悔,所剩無幾。看仆蘭夬神色誠懇,倒也不像諷刺千乘。
“稚子無辜”千乘順坡下驢,捏住仆蘭悔的肩,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敦促仆蘭夬彙報。
講到舌敝唇焦,直至正午,才放過二人。千乘看外面日頭正毒,憐惜愛将,提出留下用膳,仆蘭夬恭敬不如從命,千乘正要催仆蘭悔去夥房打點,轉念一想,不如留“兄妹”倆在此,給他們個叙話的機會,千乘實在好奇他們背後會說什麼。
君上執意如此,仆蘭夬不敢不從,不住謝恩。千乘出了帳篷後,又在原地從重到淺走幾步,不知裡面人相信沒有,半響,仆蘭夬開口了。
“堂妹,不清不楚跟在陛下身邊,到底是仆蘭家女兒,可要為兄替你讨個名分。”
“右将軍說的哪裡話,我的名分,就是甘陵公主。堂兄的功勞來之不易,好意妾心領了。”
“你我本是同族,無須...”仆蘭夬欲言又止,可能想到仆蘭悔可能不與他同心,反幫了倒忙,生硬改口:
“無須見外,堂妹久居宮中,雖有陛下相伴,到底遠離衆人,清冷了些。堂妹是叔父孤女,理應多照應,不知堂妹喜歡什麼,堂兄必替你尋來。”
“妾好弓箭,行書。陛下常帶我外出遊獵,至于珍玩,也是所求無所不允,如此,不覺寂寞。”
“陛下當真仁厚。我有一弟,也好弓馬,書法,你二人必定合得來。”
“興許,弗如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