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是新博易的沈瀛老師嗎?”
“我是。”
“我是京海市兒童中心醫院的護士,您送來進行搶救的女孩現在已經脫離了危險,被轉送至呼吸一科。”
“嗯,謝謝。”
沈瀛挂斷電話,視線落在作為案件重要證物的十字架挂件上,目光逐漸複雜。
宋域正視前方的路,“誰打來的電話?”
沈瀛不鹹不淡地說:“兒童中心醫院,那個女孩子的手術很成功,現在已經被轉到呼吸一科了。”
“現在我們去醫院看看她?”
“嗯。”
大奔從伫立着天主教堂的山頂緩緩滑下,朝着京海市兒童醫院的方向而去。
冥冥之中,似乎有着一絲妙不可言的孽緣存在,宋域在等綠燈亮起的時間裡,餘光不經意地瞟過左側的SUV,落下的車窗後露出一個如噩夢般的熟悉身影。
宋域打一個寒顫:“操……”
這種鬼不生蛋的地方怎麼也能碰見他?
SUV的車主似乎感覺到宋域的目光,一寸寸地轉過頭,朝着宋域的方向看過來。
大奔被困在紅綠燈前動彈不得,宋域一個頭兩個大,眼見即将被那人發現自己,背後冷汗都下來,慌忙轉頭躲避,一時間,竟忘記自己的車窗上貼有防窺膜,對面的人根本看不見他。
沈瀛見宋域毫無征兆地看向自己,面部肌肉還略顯僵硬,不解地問:“怎麼了?”
宋域尴尬地扯出一通謊言來胡謅搪塞,“适當活動一下筋骨,有利于防止頸椎病的發生。”
沈瀛一點點審視着宋域的表情,敏銳地嗅出宋域突如其來的毛病必定是外因作祟,掀起眼皮,視線越過宋域的耳垂,落在對面那輛SUV車主的身上,隻見對方也正朝着他的方向看來,上下打量着車裡的動靜。
他似乎……找到原因了。
沈瀛好心地提醒一句,“你的防窺膜是假貨嗎?”
宋域一愣,恍然想起自己還有防窺膜的保護,外面的人壓根看不見他的身影。
他長舒一口氣,重新坐直身體。
沈瀛問:“他是誰?”
“你真想知道?”
“如果你願意說,我也願意聽。”
其實,沈瀛也非常好奇對方的身份,明明宋域連于占都不害怕,為什麼會害怕眼前這個看起來和他差不多年紀的青年人。
宋域深吸一口氣,捏了捏下眉心,不悲不喜地說出對方的身份,“他是我的心理醫生,姓呂。”
瞬間,沈瀛回憶起宋域車裡的藥袋及宋域父親的電話。
“我在他手上積壓了好多年,被列入了‘刺頭’的棘手名單,他曾經生出過把我轉手出去的絕妙主意,但我那個官大一級壓死人的爹死活不同意,他才硬着頭皮把我留到了現在……你上次在我車裡看見的藥袋,就是他開出來的東西,”宋域努努嘴,毫不避諱地将自己的事情攤開在沈瀛面前,“他一直希望我能住院進行觀察,或者是直接進行物理手段的治療,但一直被我搪塞到了現在。要是在路上被他逮住,指不定又要把我拽去做什麼狗屁量表,那東西我反反複複做了二十多張,都快吐了,真不是人能遭的罪……不過他這個人除去以上這些我不待見的點還能湊合着看,也算是盡職盡責吧。”
沈瀛輕描淡寫地應了一聲,緩緩側過臉的同時,車輛重新啟動。
望着窗外倒退的景象,他在車窗玻璃的倒映裡又一次瞥見呂醫生的車,有些話如鲠在喉,憋得他眉心難受地蹙起少許,遲疑半晌,他才再次啟唇,“你現在怎麼樣了?”
宋域輕松地說:“就像你現在看到的這樣,我還不錯。”
沈瀛:“……”
他不知道宋域的真實狀況,卻清楚如果發展到需要進行物理手段幹涉的程度,宋域的心理問題必定惡化到自殘甚至是自殺的地步。
誰都沒有說話,默契地選擇了沉默。
沒過多久,宋域的手機忽然響了,屏幕上顯示出對方的備注名——
【媽】
宋域沒有像接他爸電話那樣磨蹭,手指在屏幕上一點,“喂,媽。”
宋夫人和顔悅色地問: “小照,最近工作忙不忙啊?”
“小照”這個稱呼的由來其實非常簡單。
宋域的父親名叫宋承照,宋域這個家中獨苗真是捅了他爹顔值巅峰時期的老巢,紮紮實實地繼承了他爹年輕時的英俊潇灑,甚至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于是,宋夫人便開始稱呼他為小照,可謂是老夫老妻之間的情/趣。
宋域聽着宋夫人的話,腦中頓時警鈴大作,試探着問:“媽,你是有什麼事嗎?”
“你還記得之前隔壁朱局長的女兒嗎?長得漂漂亮亮的,小時候還經常叫你哥哥。她前段時間博士畢業,剛從國外留學回來,你什麼時候有時間?我喊她過來吃頓飯,你們再交流交流,聯絡一下感情。” 宋夫人在電話那頭說得開門見山,一絲一毫的鋪墊都沒有。
沈瀛原本想要轉頭回避的動作一凝,連帶着呼吸也不約而同地屏住,“……”
媽,你想吓死誰啊?!
宋域不敢這樣說,腦門落下一滴豆大的汗珠,慌慌張張地扯着嗓子沖電話喊,“那個,額……媽,我這正在上班呢,等下跟你打過去。”
“哎,你好歹先給我個準信啊,小朱那邊還在等我回話呢,究竟要不要……”
挂斷宋夫人的電話,宋域觑着眼睛去看沈瀛的臉色,即使見他面色如常,心裡也沒底,情話都說到“跟”的份上,宋夫人不過一個電話的功夫,就把累積起來的情分敲碎。
眼下,隻怕在沈瀛的心裡,他就是個不娶卻硬要撩的渣男。
心好累……
媽,你害死我了。
宋域喉嚨滾一下,心虛地說:“額……我媽開玩笑的。”
“沒關系,”沈瀛平淡似水地說,但他越是這樣冷靜,這樣不在乎,宋域越是心驚膽戰,果不其然,沈瀛接下來的話徹底擊碎了宋域一丁點的僥幸,“宋警官,我覺得我們最近有點太暧昧了。”
宋警官。
好陌生的稱呼,這樣的稱呼已經很久都沒有從沈瀛的嘴裡跑出來了。
完蛋!
宋域想找地方靠邊停車,好好與沈瀛談談,但車子已經開上高架橋,完全找不到地方能讓他這樣做。
黴不黴啊?
天時地利人和,一樣都不順他。
此刻,宋域連一個眼神都沒辦法遞過去,忽然恨起大奔沒有自動駕駛的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