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沒有聲音了?是被發現了嗎?”
付莺聽不見監聽器中傳出的聲音,疑惑地呢喃着,正在納悶是否出了問題。
嘶嘶啦啦!
電流的聲音雜亂無章。
一段清晰的音頻再次出現,她松了一口氣,原本打算撤退自保的想法蓦地煙消雲散,嘲笑道:“看來那些廢物還沒有發現。”
“可惜了,江染,還有半個小時你就要死了。”付莺裝腔作勢的憐惜起來,“我原本打算在他們面前對你進行審判,如今看來,你隻能用屍體去見人了——千萬不要害怕,就在地獄裡好好蜷縮着,會不斷有人下去陪你的。”
藏身的房間裡面非常暗,隻有窗戶向幽暗的環境射出幾平方的亮光。
付莺渾身顫抖着,忍不住為自己的即将到來的勝利進行慶祝,下一秒,餘光意外瞟見正在緩緩接近操場的一抹剪影。
她臉上的笑容陡然一僵,仿佛一次性注射了幾十支玻尿酸,“不對,那個人是從哪裡來的?學校裡怎麼可能還有人呢?”
她清清楚楚地記得自己在監控室裡翻過無數遍畫面,在最後那個年輕老師驅車離開後,校區内應該沒有任何人的存在了。
身影不慌不忙地走下天橋,緩緩接近蜷縮在一團的江染,意圖顯而易見——
他要帶走江染。
付莺眼中劃過一絲陰鸷的氣息,天時地利人和都斬釘截鐵地站在她這邊,絕對不能讓一個外人攪了局,從刑場劫走江染……
即使多除掉一個人,也無所謂。
“小兄弟,你要是再前進一步,就隻能怪你太愛管閑事了。”
無處可逃的寬敞操場上,被晚風卷過的每一寸土地都冷得刺骨。
被一把無形的枷鎖扣在大庭廣衆之下的江染聽見了腳步聲,起初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或是一條狗的撒野,但那腳步聲愈來愈近,直奔她的方向而來。
她慌忙從臂彎裡擡起腦袋,視線撞上一抹熟悉的人影,不知道出于什麼原因,她鼻尖一酸,眼眶登時就模糊了一片,眼淚泛濫成災,“沈老師!”
春初的江水沖破冰淩,凍了一個季的萬物重生。
沈瀛颔首,平靜地注視着她即将破土而出的情緒。
一步,又一步。
終于,江染嘶啞着嗓子,爆發般的吼了一句,“沈老師你别過來!”
這是經年累月被束縛在虛假下的厚積薄發,聲響震耳發聩。
付莺的耳朵裡陡然傳進江染的聲音,神情一愣,對此十分莫名其妙。
“怎麼了嗎?”沈瀛風輕雲淡地問,“現在還不回家,等會兒就要錯過回家的公交了。”
他看得懂江染催促他離開的眼神,知道一枚子彈對人體的殺傷力,但他依舊光明正大地走向江染,好似一座萬夫莫開的關口。
是是非非總是沉重得像一本編年史。
江染不知道該如何啟齒,從頭開始太過冗長,斷章取義又太過淺顯,但她看着沈瀛逐漸逼近的身影焦急透頂,仍舊吐露不出一個字,隻能用一種無助且乞求的眼神望向他。
付莺再次聽到了聲響,隐隐約約覺得有些許耳熟,好像在哪裡聽到過。
她卯足了勁地琢磨,在餘光瞥向竊聽設備的瞬間恍然大悟——這個聲音她在那個警察的車上聽過。
雖然反應慢了一拍,但這并不妨礙她想要做的事情。
子彈已經上膛,槍口對準心髒。
“小子,英雄救美是要付出代價的,如果你敢帶她走,第一顆子彈就是我對你英雄事迹的饋贈。”
沈瀛的身形在江染的瞳孔中逐漸放大,江染索性不管不顧某些東西了,大喊一聲,“沈老師,會死的!”
沈瀛腳下猝然一凝,不悲不喜地問:“你腳下是有地雷嗎?”
江染乞求道:“不……求求您,别再過來了,真的,别再靠近了。”
“我知道,”沈瀛輕聲細語,“我是來救你的。”
江染本能地覺得沈瀛是在說胡話,或許是他覺得她腦子有病,但又仁慈地不願意戳穿,所以才委曲求全地陪她演下去。
她咬了咬牙,誠懇地說:“沈老師,我真的沒有騙你,我沒有病,我很清醒!”
“我知道,”沈瀛再次重複上一句話,神情堅定,“我是來救你的。”
江染似乎被觸動到了,神情呆愣,“沈……老師?”
風更加疾了,周遭的樹葉沙沙作響,江染不禁生出随時可能被吹飛的錯覺,但她的視線自始至終都落在沈瀛身上,像是在看一座巍峨的高山。
或許沈瀛本就是她的一座山,穩穩地擋在她身前,就像他方才說的那樣,是來救她的。
聽見沈瀛自以為是的話,藏身他處的付莺冷不丁地一笑,兩個身處她狙擊範圍裡的待宰羊羔,哪裡來的拯救與被拯救,不過是一對共赴黃泉的靈魂而已。
不過——
她轉念一想,竊聽器既然被他帶在身上,證明警方已經找到了這裡,外面肯定被圍得水洩不通。
這可怎麼辦呢?
下一秒,沈瀛在大庭廣衆之下盤腿坐在草地上,仿佛此刻劍拔弩張的困境與他無關。
付莺不明白他的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居然直接在操場上找了塊地方坐下,這一套出乎意料的操作令她摸不着頭腦。
竊聽器裡傳來聲響,是沈瀛在說話。
“付莺,終于見面了。”
付莺眉心微微一蹙,扣住扳機的手指磨蹭了一下。
“我猜你選擇江染成為你的獵物,應該有特殊的原因吧?”沈瀛目光沉沉地看着面露疑色的江染,“比如模仿犯罪。”
江染錯愕,“什……什麼?”
“付莺,你在照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