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野明美閉上雙眼，她不知道遠處有人在盯着她的一舉一動。對方很謹慎，哪怕敏銳如萊伊也沒有發現絲毫端倪。

穿着緊身黑色T恤的伏黑甚爾蹲在路邊，手中端着一盒熱氣騰騰的關東煮，他将一部分注意力分給宮野明美，另一部分交給了身邊的不速之客。

“要來點兒嗎？”他遞過自己吃了一半的關東煮，“還熱着。”

“你還真是……勇氣可嘉。”夏油傑仍舊紮着黑色丸子頭，隻不過沒有穿咒術高專的校服而已，他很強，但眼力未必比不上伏黑甚爾，自然沒有發現對方究竟在關注什麼。

咒靈操使的語氣有些複雜，但很難得地，他對伏黑甚爾的态度并不像是在面對死敵：“如果悟在這裡，一定會想方設法再殺你一次。”

“得了吧。”見夏油傑沒有接過關東煮，甚爾頗為可惜地收回手，“我可是賣了兒子躲清閑，五條悟那家夥說話算話，别想着再想方設法跟我幹架。”

夏油傑：……這人好不要臉。

“伏黑惠聽到這話大概會哭出聲來吧。”夏油傑也學着伏黑甚爾的樣子蹲在路邊，兩個大男人一左一右，明明是稍顯不雅的姿态，放在他們身上卻顯得有幾分潇灑，“我說啊，你還真是毫不在意。”

明明之前雙方還是不死不休的敵人，但不知為何，漫長的追殺變了味道，他們甚至可以坐在一起互相交談而不至于劍拔弩張。不得不說，這或許也是成長……的表現。

又或者是當年五條悟被打壞了腦子。

萊伊與宮野明美離開了他們交談的地方，伏黑甚爾吞掉了最後一塊昆布，起身道：“我都把遊雲和醜寶輸給你了，饒了我這個窮困的老人家吧。”他頗為随性地伸了個懶腰，“惠那小子最近還算不錯吧。”

“還好。”夏油傑并沒有想着跟伏黑甚爾道别，他隻是百無聊賴地看了天邊飄過的流雲，“悟打算讓那孩子長大後就讀咒術高專。”

“随你們的便。”甚爾絕對不是合格的父親，“所以千萬别再想着找我要生活費了。”

夏油：……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語塞次數遠遠超過了往日呢。

也許是之前天内理子的事件讓人過于印象深刻，又或者是之後的任務讓夏油本就不堪重負的理智更加搖搖欲墜，咒靈操使最近的狀态不算太好。但幸好理子妹妹跟他恢複了聯絡，對方過得很好，擁有最大限度自由，甚至還能決定自己能夠做些什麼，就連笑容都比從前真切了許多。

而五條悟覺得他有必要拉住小夥伴讓他不要誤入歧途，至于該如何行動，那就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了。

一切都跟伏黑甚爾無關，天與咒縛仍舊遊走在地下賞金所，他跟孔時雨散了夥，仍舊過着接上一單就将報酬揮霍殆盡的生活。琴酒這次給出了讓他無法拒絕的價碼，所以盯着宮野明美這種無聊又沒有挑戰性的任務也讓他做得有滋有味。

為了錢嘛，又不丢人。

他結束了一整日的跟蹤後，左手插在褲袋裡晃晃悠悠向現在的臨時住所走去。甚爾低着頭，右手拇指在手機的鍵盤上飛快地敲着按鍵——他在向自己的老闆彙報最近的工作。

[宮野明美的男友名為諸星大，這大概率是假名，真實身份和目的存疑。]

[有黑衣組織内部的成員在監視宮野明美，級别不是很高，判定隻是例行監視。]

[宮野志保在一周前與宮野明美見了面，最近她大概被其他事情絆住了腳步，姐妹兩個人在那之後再無聯絡。]

[宮野明美應當還未失去自己的價值，黑衣組織内部在對待宮野姐妹時，計劃仍未變動。]

[波本威士忌對萊伊很感興趣，他在暗處探查對方的情報。]

“還有——”他頗為惡趣味地給琴酒發送了簡訊，“萊伊對你的興趣遠遠超出了對宮野明美的，需要自我反思一下嗎，黑澤君？”

而又跑去韋恩宅蹭吃蹭喝的琴酒在掏出手機後，突然想要削減付給伏黑甚爾的報酬。

甚爾給自己發送簡訊的時候，哥譚正巧是淩晨一點鐘。蝙蝠在一個小時之前就已經外出夜巡，因為似乎有炸彈犯要在大劇院興風作浪，而琴酒洗了澡後躺在床上，用舒适到極點的姿勢打開電視觀看午夜付費頻道。

這隻是取材，琴酒想，哪怕是純愛系列的小說，偶爾也需要少許的激情作為點綴。

公開發表的章節裡，劇情已經發展到勇者二人組和突然出現的神秘人一同踏上了冒險的旅途，在這期間，凱莉和布羅伊在無數次的并肩作戰中互生情愫，少年少女們的情感總是單純且熾熱。布羅伊在告白之前忐忑不安，他甚至找了神秘的同行者，向他尋求幫助。

同行者說：“為什麼不精心策劃一次盛大的生日驚喜呢？村子裡的大家也很樂意幫助你們。”

布羅伊可以在盡情的狂歡後偷偷牽起凱莉的手，他會與心上人狂奔到空無一人的曠野，然後在月光下吐露出告白之語。

多麼浪漫。

然後琴酒就收到了伏黑甚爾的簡訊，他花了兩分鐘思考是誰的勢力在監視宮野明美——僅僅是普通的成員？還是朗姆的部下，又或者是組織BOSS的授意？

還有諸星大，那位短時間内就打響了名聲的狙擊手。伏特加向他彙報過相關信息，對方的年紀似乎也不算太大，同樣擁有一頭長發，也是慣常的左利手，氣質也跟他有些相似。

琴酒對此嗤之以鼻，但伏特加說對方的狙擊能力和格鬥能力都很強，哪怕僅僅是查閱訓練室的射擊記錄，都能看出來對方的确是其中的佼佼者。

“對我感興趣……？”琴酒把玩着手裡的遙控器，思維有些發散。

萊伊比波本與蘇格蘭那批新人稍晚些來到日本總部，據傳對方也是臭名昭著的自由雇傭兵，風評很差，但能力強得離譜。他得罪了一位大毒；；枭，不得已才逃遁至日本，在遇到宮野明美之前，對方已經東躲西藏了許久，體力幾乎達到了極限。

這樣一個人突然加入了黑衣組織，而且行事頗為高調，存在感也比蘇格蘭和波本強上許多。朗姆懷疑過對方，‘那位先生’也同樣，他們僅僅對這位新人進行了最基本的考察，如果想要對方露出更深層次的破綻，還需要時間來觀察。

但至少現在，萊伊的表現很是出色。他不會心軟，更不會拖别人的後腿，加入黑衣組織之後，他經手的所有任務都被完美地完成，效率極高。

可越是這樣，琴酒就越覺得不太對勁。如此謹慎且優秀的人才，怎麼會輕而易舉地得罪擁有軍火且稱霸一方的地頭蛇？這可不是明智之舉，對方身為遊走在各大勢力中間的自由雇傭兵，更應該清楚這其中的利害關系。

偏偏就是這樣的人因為如此普通的理由，不得已進行跨國逃亡，這真的合理嗎？

[這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在收到琴酒的詢問後，情報部的知心老爺爺朗姆先生善心大發地安撫卧底雷達啟動的琴酒。

[他的真實目的是什麼不重要，真實身份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需要給他展現何種程度的實力，又會給他透露什麼情報。]

“你這是在釣魚。”琴酒如此回應，“希望别玩火自焚，Rum。”

[哈哈哈，安心吧，我可是最有耐心的垂釣客。如果他沒有問題才是最好不過，不然，我們的卧底殺手又要出動了。]

“……啧。”

老家夥們，心真髒。

蝙蝠仍舊在夜巡，或許他在哥譚的某處經曆了一場激烈的戰鬥，但這跟琴酒無關，他無意去打擾童年小夥伴的夜間活動，再次強調，他是在休假，休假。

他關掉電視，随手又給不知道在做什麼的伏黑甚爾發送了郵件，對方需要繼續觀察宮野明美，并且要保護那女孩兒的安全，至于監視萊伊隻是順帶，他可以加錢。

“老闆，成交。”

伏黑甚爾很是高興，“你再加點兒錢，我甚至能把他給你綁去美利堅。”

“閉嘴，不然我就扣錢。”

甚爾沒有再次回複，大概是感覺到了失望。

大家都是樂子人，這很正常。

淩晨三點鐘，琴酒還未入眠，他用自己的筆記本電腦處理了一些工作，順帶用私人線路跟伏特加進行聯絡。他趿着拖鞋準備下樓接一杯溫水，卻在打開房門的一瞬間聽到了啜泣聲。

……說真的，韋恩家客房的隔音還真是一流。

這可不是恐怖片，哭泣的男孩兒是格雷森，琴酒在幾天前還送了這孩子裝飾用匕首作為禮物。但今天下午他們才算第一次見面，琴酒跟對方分食了同一塊兒蘋果派。

阿爾弗雷德這時應當正在蝙蝠洞輔助布魯斯進行夜間工作，琴酒遲疑了一瞬，還是決定端着杯子下樓給男孩兒進行知心叔叔版深夜雞湯灌輸活動。

别想着他當什麼知心大哥哥，惡心透了簡直。

“你應該不是因為餓到睡不着覺才在這兒哭。”

知心叔叔伊昂的聲音在淩晨空曠的廳堂内顯得有些突兀，格雷森猛地擡起頭，他的雙眼通紅，看起來像是一隻兔子，着實是可憐極了。

“……先生，您也沒睡嗎？”他胡亂擦了擦臉，反倒顯得自己更為狼狽了，“我隻是……沒什麼，深夜總是會讓人胡思亂想，沒錯，就這樣。”

“我就當這句話是标準答案。”琴酒轉身去給自己接上半杯溫水，“看來你需要喝點牛奶來助眠，現在是年輕人的睡覺時間。”

他很體貼地沒有詢問對方為什麼在哭泣，更沒有點破少年人的那點小小的狼狽。他的态度越随意，格雷森反倒越發放松，他長舒了一口氣，輕聲道：“謝謝……但是不用了，等下我會回到卧室再睡上一覺。”

而事實上，他隻是在夢中看到了逝去的父母，并且因為腹中饑餓，準備來到廚房找點兒水果來吃。

“再過一個小時就要天亮了，家庭教師幾點來上課？”

“九點二十分。”格雷森垮着臉，“但是阿福會在七點鐘叫我起床吃早飯。”

“你可以學布魯斯賴床，比如說‘阿福，我再睡五分鐘’，”琴酒在上樓前拍了拍理查德的肩膀，“五分鐘後再加五分鐘，加上四個五分鐘就可以了。”

“要知道，阿爾弗雷德對你的寬容程度可比對布魯斯的要高。”

“好主意。”格雷森破涕而笑，“但賴床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偶爾行使一下特權又不是壞事。”琴酒回答。

好吧，他承認自己有些羨慕……他以為自己已經失去了身為‘常人’所能擁有的情感，但是在看到格雷森時，他仍舊會想起躺在病床上的女人。

那時的他總是帶着一身傷痕或者狼狽的塵土回到家，衣袋裡揣着藥物、餐券或者是當日的食材。女人會笑着，說歡迎回來，我的伊昂。

她說：“寶貝兒，你真是上天賜予我的珍寶。”

伊昂那時兇狠得像是一頭幼狼，他甚至不會在母親面前表露出柔軟的一面，隻會在心裡悄悄回應：你也是我的珍寶，媽媽。

而對如今的琴酒來說，所謂親情隻是被安放在記憶裡褪了色的無用之物，但格雷森……很顯然，布魯斯将會将對方已經斷掉的那根名為‘親情’的線繼續延續下去。

這很好，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