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雷先生的長女是他與亡妻唯一的孩子,那女孩兒如今長成了大人,在其他城市讀了金融碩士,正準備攻克第二個學位。她的長相更像是隻存在于舊相冊裡那位美麗的女人,明豔奪目到幾乎要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唯有那雙如同毒蛇般陰冷的眼遺傳了自己的父親。這讓她的外表看起來攻擊性極強,很少有男人會喜歡這種類型,但她本人不在意這些,因為比起‘被愛’,她更喜歡成為掌控者。
這原本是很值得贊揚的特性,但女孩兒被自己的父親影響,她更習慣用非常規的方式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哪怕這些方式不太光彩。
現在是休假期,她回到自己的家鄉,準備跟父親度過一個悠閑且平常的假日。瓦倫娜——那女孩兒并沒有參與之前的慈善晚宴,她更偏好高挑纖瘦的少年,而韋恩穿上西裝後,上臂的肌肉塊甚至可以将布料撐得鼓鼓囊囊,看起來着實不是她喜歡的類型。
“你可沒理由阻止我談戀愛,父親。”瓦倫娜擁有一頭濃密且順滑的深棕色卷發,她化着精緻的妝容,塗有紅指甲的兩根手指夾起了細長的女士香煙,“或者我們可以談談你的第四個商業間諜情人?她叫什麼來着?朵拉?”
“我從來不會記得失敗者的名字。”
帕特雷先生在女兒面前要溫和得多,他與合法妻子隻有一個女兒,但私生子有好幾個,可惜那些家夥都沒有瓦倫娜優秀,或者說,隻有瓦倫娜像他一樣,不會被情感拌住腳步,他們父女兩人才是最為相似的親人。
“而且你那不是談戀愛,瓦倫娜。”帕特雷先生歎氣,他試圖糾正女兒的觀念,“說真的,把一打鈔票塞到别人褲腰裡也算是戀愛?别鬧了,最近哥譚可不太平,你最好别太張揚。”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瓦倫娜擁有一段不算短的假期,于是在兩周之前就回到了哥譚。在回家後,她覺得自己戀愛了,但是又光速失戀了——她在犯罪巷看中了一位在日用品超市裡打工的小夥子,試圖用錢來奪得小夥子的心,然後被拒絕,很簡單的經曆。
她很傷心,很難過,然後決定把小夥子打到四分之三死,當然,她沒有絕情到把對方丢到海裡喂魚,這很讓人感動,感動到要哭出聲來了。
她真是個善良的女人。
“你是說阿卡姆的病人們還有那個最大的……瘋子?”瓦倫娜挑眉,她的語氣傲慢極了,很有惹人厭的貴族腔調,“一群熱衷于炸·彈和深夜追逐的戲劇演員,我猜他們可沒空去調節情感糾紛。”
因為某些不被外人所知的原因,她向來不喜歡哥譚的黑暗騎士,并且覺得阿卡姆的反派們都沒有腦子——這其中包括毒藤女、小醜、稻草人等臭名昭著的家夥。
“你得低調,再次強調一次,稍微收斂點兒不是壞事。”帕特雷似乎也不太懼怕蝙蝠俠和阿卡姆病院的常駐客們,他似乎更讨厭那些人帶來的麻煩,“今晚要回家吃飯嗎?”
“不了,我打算搞點刺激的。”她眨眨眼,“不用擔心我的安危,沒有人敢不長眼地惹到我的頭上。”
瓦倫娜與自己的父親選擇在一家看起來生意還算不錯的咖啡廳交談,他們就坐在落地窗旁,可以看到外界來來往往的行人。帕特雷先生下午還有一場商業會議,他在臨走前貼心地囑咐道;“親愛的,不要忘記在夜間多加一件大衣。”
“也祝你幸運,父親。”瓦倫娜舉了舉咖啡杯。
看起來倒是一派父慈女孝、溫情脈脈。
午後的客人不算太多,咖啡廳内寬敞明亮,和世界各地任何一家平均水準以上的咖啡店沒有什麼不同。白天的哥譚……嗯,至少大部分地點都還算安全,蝙蝠俠前一陣子剛剛跟那群瘋子們進行了戰鬥,那之後,韋恩捐錢給阿卡姆更換了全新的安保設備,也許最近不會發生太過惡性的事件。
“再來一塊兒水果蛋糕,”瓦倫娜的聲音有些沙啞,她對不遠處的服務生招了招手,“可以給我做一杯冰咖啡嗎?要你親自來做。”
“好的,一塊水果蛋糕。”
服務生聞言帶着點餐簿在餐桌旁站定,“另外……女士,我隻是服務生,不負責制作咖啡。”
“加點錢怎麼樣?我還會給你小費。”瓦倫娜托腮,“我猜你的手藝一定很棒,對吧。”
她似乎天生就擁有将普通對話說得變了味道的本領,隻是一句簡單的問候,卻帶了極為明顯的暧昧,而服務生看起來也隻是二十多歲,實際年齡可能會更小,亞洲人總是看起來比真實年齡看着更年輕一點。對方大概有些不适應瓦倫娜的熱情,聞言壓低了帽檐低聲道:“……對不起,女士,我隻會沖泡速溶咖啡。”
“嗯……就是那種廉價的、口感糟糕的袋裝咖啡。”他補充,“你不會喜歡的。”
“那真遺憾。”瓦倫娜也不為難對方,她頗為灑脫地擺了擺手,“算了算了,讓咖啡師動手就可以,然後你負責把它端過來。”
服務生聞言松了一口氣,他急匆匆離去,而瓦倫娜則饒有興緻地盯着對方的背影,看起來像是發現了獵物的餓狼。
在遠處暗中觀察的琴酒:……原來蘇格蘭是那種為達目的甚至可以出賣色相的人設嗎?還真是意想不到。
希望波本不會知道對方在哥譚做了什麼,又或者,對方知道了才會讓事态變得更加有趣?
對琴酒來說,無論波本與蘇格蘭被誰懸賞、有沒有暴露真實身份都無所謂,他們的總部在日本,而這些幫派的主要勢力都集中在哥譚附近,所以從根源上來說,未曾露出破綻的卧底先生們不必太過焦慮。但以此為借口,‘那位先生’可以繼續試探着将觸角伸向哥譚,這才是他們的根本目的。
也是琴酒出現在哥譚的‘理由’之一。
假公濟私這一套嘛,琴酒深谙此道,蘇格蘭和波本隻是幌子而已,換一種說法,琴酒隻是帶蘇格蘭出來公費旅遊。
至于遠在日本的伏特加……讓他自求多福吧。
蘇格蘭花錢買了些情報,然後他簡單修了修頭發,又買了一套顔色偏淺的衛衣。他在瓦倫娜面前自稱是來哥譚探親的外國人。父親早逝,而母親生了病,他大學還沒有畢業,壓根就無法負擔巨額的醫藥費,更沒辦法繳納讀書的費用,而許久未曾聯絡的叔叔說這邊有賺錢的法子,走投無路之下,他也隻能隻身一人前來投奔。
“他說自己是……什麼投資公司的部門經理,”少年在瓦倫娜常常光顧的咖啡廳打零工,在非工作時間時看起來有些忐忑不安,他換下了服務生的制服,坐在瓦倫娜對面的椅子上,“可我來到這邊以後,打電話卻沒有人接聽了……大概是受騙了吧。”
“那你怎麼不回家?”瓦倫娜在面對她喜歡的類型時會擁有加倍的耐心。
“光是路費就花光了小部分積蓄,如果沒賺夠錢回去的話,媽媽也會擔心……啊,總之隻能暫時留在這裡,至少要把機票錢賺回來。”
少年講英語的時候帶着極為明顯的濃重口音,他怕對方聽不懂,還特地放慢了語速。就是這樣,才讓瓦倫娜覺得他越發可愛了。
“天真的孩子。”
瓦倫娜告誡自己要克制再克制,她可不想浪費時間再去尋找下一個獵物,她還沒有畢業,想要玩鬧也得預留出充足的時間才行,“但在這兒打工可賺不了幾塊錢。”
“我知道。”少年苦笑,“……隻是想要先解決掉食宿問題而已,很幸運的是,這裡會提供一日三餐,而且還讓我低價租了一人居,隻不過工資有些少,但我已經很滿足了。”
也許是因為對東亞人種的輕視感(?)在作祟,也許是少年這幅相貌和瘦弱的身形看起來沒有威脅性,瓦倫娜對他并未生出太多的戒備心理。她甚至撕下了一張便簽,用簽字筆寫下了一串數字遞了過去:“我的号碼,如果你實在想要賺錢又找不到門路,可以打給我。”
“不……不用!”少年慌忙地擺擺手,像是接到燙手山芋一樣将紙條遞回去,“我會自己想辦法的,您來照顧生意就已經很善心了,不用在我身上花費太多心思!”
當然,他隻是普普通通的大學生而已,力氣比不上自小就練習格鬥與槍械的瓦倫娜,女士按住他的手腕,頗為暧昧地彎腰湊近,低聲道:“我期待你來尋求幫助的那一天。”
少年在瓦倫娜女士走後表演了忐忑不安猶豫不決甚至還有羞澀無措,他耳根泛紅,在原地坐了許久才決定收起那張寫了電話号碼的紙條。不遠處暗地觀察他的壯漢準備回頭向自己的雇主彙報,而少年在下班之後急匆匆抱着自己的儲物包離開了那間咖啡廳。
“Ahh……美人計?”琴酒倚靠在蘇格蘭面前的牆壁上,頗為揶揄地上下打量片刻,“你真像是個大學生。”
“……調侃我很有趣嗎?”
蘇格蘭的心情不太妙,具體表現在他甚至可以在琴酒面前擺出一副不耐煩的模樣,“是你自己說可以随便我怎麼做。”他側過身給琴酒讓出了空間,“進來吧,我不保證那女人會不會跟過來。”
“她去了酒吧,準備徹夜狂歡,保镖們在暗地裡觀察你至少有半個小時。”琴酒也不跟蘇格蘭客氣,“所以她現在沒空理你。”
指望那種女人跟蘇格蘭一見鐘情棄惡從善,還不如期待哥譚明天就變成世界上最文明的城市。
“感謝她沒有把你強取豪奪,Scotch。”琴酒毫不見外地坐在沙發上,說出來的話語莫名其妙帶了幾分嘲諷的意味,“說真的,計劃的風險不太可控……在你選擇這種切入點時,你就知道自己将有很大幾率會被綁架,并且在抵死不從之後被她抛屍荒野。”
“……我心中有數,”蘇格蘭面色陰沉:“所以可以換個話題嗎?”
“當然可以。”琴酒非常體貼地轉移了話題,“别忘了時間限制,除了帕特雷,你還有其他人需要搞定。”
“……看來休假讓人很是快樂,”蘇格蘭咬牙切齒地将冰箱裡的罐裝飲料丢給琴酒,“所以我親愛的上司必須要來我這兒冷嘲熱諷一番?”
“隻是基于同僚之間的關心而已。”琴酒意味深長。
“Scotch,你不想更進一步嗎?”
聽到這句話後,蘇格蘭的臉色猛地陰沉下來,這時的他可看不出哪裡像是剛剛走出大學校門的内向少年了:“希望這不是一次試探,Gin。”
“如果我回答‘是’呢?”琴酒搖了搖手中的罐裝可樂,“你又會怎麼樣?”
“當然是不會讓您失望。”
蘇格蘭恨不得現在就把琴酒揪回警視廳将對方繩之以法,當然他表面上仍舊未露破綻,“我認為自己足夠優秀,至少比波本要強。”
“很可惜,這不是試探。”琴酒對蘇格蘭無時無刻不替自己和波本的身份打補丁這件事非常滿意,“隻是我作為上司的祝福而已。”
“真是感謝。”蘇格蘭皮笑肉不笑,“所以親愛的上司先生,你可以離開了嗎?我明天還要早起去打工。”
從面對琴酒時的忐忑謹慎到如今可以随意到趕他出去,不得不說,蘇格蘭的進步着實是肉眼可見。
琴酒滿意地離開,并且順走了蘇格蘭冰箱裡的一罐飲料,收獲頗豐。
而在大洋彼岸的日本,宮野志保剛剛結束了實驗室的工作,她挂着濃重的黑眼圈,強撐着洗了個澡之後就倒在床上進入了夢鄉。她沒有精力給自己的姐姐打電話,甚至找不到空閑時間仔細詢問對方最近的情感經曆。
宮野明美隻是黑衣組織的普通成員,她沒有過于優秀的才能,更無法被委以重任,如今的她更像是牽制宮野志保的工具,更是組織内部用于觀察黑麥威士忌——也就是諸星大的中間人而已。
在取得代号之後,被稱作‘萊伊’的諸星大很快就在黑衣組織内部站穩了腳跟,他的狙擊能力和戰鬥素養都讓人眼前一亮,有人說,看到他甚至就像是看到了當年的琴酒。
這讓萊伊很是好奇,他在加入組織之後對琴酒向來是隻聞其名不見其人,許多成員提起琴酒都免不了噤若寒蟬,另一部分人卻不願給他透露一二,他所知曉的也隻是琴酒擁有一頭銀發,是行動部門的Top,也是負責人。
更是他名義上的上司。
“那是怎樣的人?”他在閑暇時詢問宮野明美。
“……是很可怕的類型。”提起琴酒的時候,宮野明美的臉色也不算太好,“聽說他的手下有數不清的亡魂……尤其是組織裡的叛徒。”
“組織對叛徒的容忍度為零。”這是宮野明美眼中的組織,她不知道‘那位先生’更傾向于把未暴露的卧底當成工具人,“而琴酒就是那個執行者,伏特加是他的直屬部下,但琴酒如今不在日本。”
“大概是去執行什麼機密任務了吧。”
很顯然,宮野明美的猜測是錯誤的,全年無休的琴酒想要度假,他隻是在度假而已。
“……真期待啊,”萊伊說這話的時候似乎是發自内心,他的臉上帶着躍躍欲試,更有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興奮,偏偏沒有所謂‘恐懼’等負面情緒,“琴酒是常駐日本總部的成員吧,這意味着我有很大的幾率與他見上一面?”
“我知道大君很厲害,也很強,可是……!”宮野明美猛地站起來,她似乎第一時間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态,坐下的時候仍舊帶了些許忐忑,“抱歉,我有些激動了,可……大君要小心,那是個惡魔,是沒有人性的劊子手,哪怕在組織内部的高級代号成員中,他的風評也都偏向于血腥與暴力。”
“我知道。”萊伊放軟了語氣,“不用擔心,明美。”雖然他對宮野明美隻是利用,但偶爾……偶爾也會對這女孩兒生出些許溫情感,“我對自己的能力有信心,你也要多相信我一點。”
“我隻是在好奇而已,不會輕易去招惹對方,這樣的話你放心了嗎?”
“大君……一定、一定要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