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午飯後臨時決定來鵬城的。

到了機場買了出發時間最早的一趟航班，當時他就想碰碰運氣，買不到票就算了，沒想到餘票很多。

剛到酒店房間，便忍不住給她發信息。

他很想告訴她，他現在就在鵬城，離她家不遠。

他很想讓她出來見面。

可他怕她一出來，今晚就沒法回去和家人過團圓年了。

他不想放她回去，也不會放她回去。

譚心鷗聽他說好看，不禁笑開顔。

又想，他這會兒應該吃過年夜飯了吧，在哪兒吃的？

是回黎家了還是自己一個人在九瀾湖？

雖然好奇，但知道他不喜歡提到黎家，便隻問：“年夜飯吃的什麼？”

黎治點開語音，煙花炸響的背景聲襯着脆甜歡悅的嗓音回蕩的空寂的房間。

他快速輸入：石耳炖雞、淮城闆鴨、酸菜鳜魚、紅燒肉、淮城一品鍋、十三香龍蝦……

發過去片刻，又加了一句：我爸來九瀾湖了，喝高了直接倒桌子上睡着了。

喝高了？譚心鷗尋思，那會不會酒後吐真言，把平時說不出口的話都說開了？

但他沒細說，她也不好多問：“那你呢，你有沒有喝多？”

“沒有。”一頓飯下來，他一大半時間都是在默默地聽隻喝了幾小杯。

譚心鷗莫名地放了心。

酒嘛還是少喝一點，小酌怡情，喝多了不好。

樓下電視傳來喜慶的音樂，主持人正喜氣洋洋地向全國觀衆傳遞新春祝福。

譚心鷗問道：“你現在在幹嘛？有看晚會嗎？”

“正在看。”黎治瞟了瞟對面電視屏幕，“馬上演小品了。”

他嫌屋裡太靜，一進來就打開了電視，想增添一點過年的氣氛。

“嗯。”譚心鷗想象着，他應該是懶懶地側躺在沙發上，一邊發信息一邊瞄兩眼電視吧？

其實，她還有好些話想問。

她想問他新年裡要不要走親戚，會不會出去玩，去哪裡玩。

她想問他媽媽一家有哪些人，是不是有一個跟他關系很好的女孩。

她還想問他有沒有時間來鵬城玩。

可是問這麼多，他會嫌煩吧？

有的還涉及家庭隐私，他沒準會覺得她管太多。

還想讓他過來玩？大冷天的，有什麼好玩的？

而且他又不是沒來過鵬城，有什麼新奇的地方值得他大老遠地跑來？

蠢蠢欲動的意念頓時冷卻，她呼了口氣，将所有疑問都驅出腦海。

黎治的目光往手機上瞥了又瞥。

怎麼不說話了？

她跟他就這麼沒話聊？

要不是他先主動，她大概連這幾條信息都不會發。

她就是這麼注意分寸，從不越界，哪怕他們什麼都做了。

他喜歡懂分寸的人，可現在，他真希望她能放肆一點。

夜漸深了，他有些疲乏，去沖了個澡，定了個鬧鐘，上床小睡了一會。

醒來時，将近零點。

新年快樂！

她發來了祝福。

夾在一大堆的未讀消息中間，他一眼便看到了。

新年快樂！

他立刻回複。

她又發來一個可愛的萌寵“晚安”表情包。

他心尖一軟：晚安。

他也得趕緊睡了，明天起早。

轉頭把手機放在床頭櫃上，擡眸的瞬間，他發現浴室玻璃中映出了自己的笑臉。

那笑容舒心又滿足。

他錯愕地摸了摸嘴角。

他竟然偷偷笑了，就因為她的隻言片語。

難怪盛煜說他病了。

他或許真的病了吧。

大年初一，晨曦明媚。

譚心鷗昨晚守歲，睡得太晚，清早又被一陣陣炮竹聲驚醒，腦袋迷迷糊糊的正想睡個回籠覺，忽然來電話了。

她半睜着一隻眼瞄到手機，來電顯示也沒看清便貼在耳邊：“新年快樂，恭喜發财！”

不管對方是誰，新年說吉祥話總沒錯的。

“噗！”對面輕聲一笑，渾厚磁性的男低音惑人心神，“恭喜發财，祝你今年升職加薪，财源滾滾。”

是他？

譚心鷗不由瞪大烏眸，确定屏幕上寫着“浪花先生”四個字。

“還沒起床？”她的嗓音聽着十分朦胧，似沒睡醒。

“嗯，昨天睡得太晚了，天還沒亮又被鞭炮鬧醒了。”她吐了吐舌頭，有點窘。

沒想到一向早起的她，居然在新年第一天就睡得比他還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