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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行路難(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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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雍朝着李直彥擺了擺手,示意他快點走,随後扭頭對着趙洵道:“承平,最近你師娘一直念叨着你和涯深,買完了羊羔就催我把你們倆帶回家,這不昨晚還有今早,又不停地跟我說,我這耳朵都要被她磨出繭子了。”

“看來我們幾個還是因為甯王才有的口福,”範章揣着手,笑意吟吟,“這甯王要是不去,我們幾個還怎麼好意思去啊,堯康,你說是吧。”

周裕應聲道:“是啊,甯王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趙洵見狀,隻能答應下來,文雍又忙不疊催着他把杜浔喊上。

這頓飯幾人吃的很是盡興,直到黃昏時分才散席。

夕陽薄暮,霞光朦胧。

為了方便議事,來的時候杜浔搭的是趙洵的馬車,把自己的馬車遣了回去,所以這會兒回去他選擇繼續蹭車。

人一吃飽,就想着睡覺,上車後他屁股才挨着坐墊,便感覺困意襲來,于是靠着車廂閉目小憩起來。

趙洵也不管他是否睡着,直接喊道:“涯深。”

杜浔吧唧吧唧嘴,眼睛仍舊閉着,“我聽着,你說。”

“今日幾位樞密院事找我商讨泾原路經略安撫使一職的合适人選,老師推舉岑将軍的兒子岑希,但李樞密認為錢翌更合适,你覺得呢?”

杜浔腰背坐直,思考了一會兒,“我肯定選錢公,錢公雖是文臣出身,但武略超群,絲毫不輸岑琦,不過你應該與老師意見一緻。”

趙洵點了點頭,“是,老師覺得岑希完全有能力任職,而且既能彰顯朝廷對岑家的信任,也可扼制住鎮戎軍内的荒唐傳言。”

杜浔伸手揉着肚子,“别拿老師當借口,你其實也是這麼想的吧,那會兒老師把岑希的《安邊策》拿給你看的時候,你可是贊不絕口。”

趙洵心中搖擺不定,岑希雖然有才學和實力,但是連岑琦都分辨不出内奸是誰,以後岑希當上了泾原路的經略安撫使,若内奸無法及時除去,他的處境恐怕也好不到哪兒去。

杜浔抱着雙臂,倚靠在車廂上,“既然這樣想,那便放手去做,以前也沒見你這般猶猶豫豫,雖然現在内奸尚未揪出,但錢公也不了解那邊的情況,讓岑希任職也沒什麼不妥。”

說到内奸,趙洵不禁按了按眉心,“那封密信我到現在依然毫無頭緒。”

杜浔捂着嘴打了個哈欠,“是狐狸總會露出尾巴的,這次沒有破綻,不代表下次不會,你啊,就放寬心吧。”

趙洵眼睑低垂,盯着自己的衣袍出神,此刻的他,看上去就像個呆滞的傀儡人。

敵在暗,他們在明,每一步都充滿考驗。

不過他不是輕言放棄的人,明知前路坎坷難行,他也要堅持走到最後。

**

文德殿内。

爐煙微度,橫影參差。

群臣手持笏闆,噤聲肅立。

然而隊列後方有的官員已經微弓着背,半眯着眼睛打起了瞌睡。

前排的文雍眉毛一凜,往右前方邁出兩步,站至殿中,俯身恭拜,朗聲而語:“官家,臣有事要奏。”

打瞌睡的官員被他這聲吼得一個激靈,登時精神許多,官帽後方兩根長長的帽翅輕顫幾下,幾人緊了緊手中笏闆,睜大眼睛左瞄右看。

趙珩正襟端坐,輕擡衣袖,“文卿請講。”

“岑琦回京已有一段時日,泾原路經略安撫使之職也随之空缺,然泾原路緊鄰西羌,不可無人料理軍政,臣以為,應當盡快敲定人選。”

趙珩略微颔首,“文卿所言甚是,朕近日亦在思慮此事,隻是心中尚未有合适的人選。”

文雍低垂着頭,接着奏禀:“臣等在樞密院事先商讨過,議出兩位人選,一位是明威将軍岑希,另一位,是錢翌錢尚書。”

趙珩手按金銮禦座,擡首問道:“岑希?”

文雍回道:“正是。”

趙珩眼中流露出贊許之色,點頭笑道:“朕讀過他的《安邊策》,寫得着實不錯。”

有一紫袍官員持着芴闆站出隊列,高聲反對:“官家不可,岑希之父正是那逆賊岑琦,怎能讓罪臣之子任職經略安撫使?”

文雍擰緊眉毛,扭頭瞥了那人一眼,“高中丞,岑節使隻是受人誣陷,原以為隻有某些豬油蒙了心的家夥才會看不清,沒想到你也這般認為。”

高襄橫眉冷視,不甘示弱道:“文樞密,我身為禦史中丞,擔着糾察百官之責,理應肅正朝廷綱紀,我記得岑琦叛國投敵的嫌疑還沒有洗清吧。”

文雍眼神閃動,但依然大着聲音道:“清者自清,眼下是沒有,不過我等相信岑将軍。”

高襄捏着笏闆,語氣也變得更加強硬:“口說無憑,他一日沒有洗清嫌疑,一日便是戴罪之身,也就是官家仁慈,沒有牽連其親族,隻将那逆賊一人召回京城。”

文雍冷哼:“高中丞,你一口一個逆賊,又可有确鑿證據?你們禦史台不也在查這個案子?”

高襄輕呵一聲,“文樞密,你這般為那逆賊說話,到底是何居心?又置本朝綱紀律法于何處?”

趙洵本就看不慣高襄那副咄咄逼人的樣子,更别說這人還往自己老師身上潑起了髒水,“大殿之上,怎會有野狗張嘴亂吠?”

禦史台的官員們見高襄被如此痛罵,抄着笏闆就要上前。

高襄擡手制止他們,随即冷笑幾聲,張嘴怼了回去:“甯王也不必譏諷于我,我又沒說錯話,隻是實話難聽罷了。”

趙洵聳聳肩膀,“我說的也是實話。”

高襄一身傲氣,更是根倔骨頭,他用眼角餘光掃了眼趙洵,“官家雖然遲遲不肯治岑琦的罪,可也沒見你們樞密院查出來個什麼,我說岑琦是逆賊何錯之有?你維護你的老師,我能理解,但你不分青紅皂白譏諷我是野狗的行徑,與跳牆瘋狗又有何異?我看,咱們頂多也就是互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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