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冬扭頭瞅了眼正門的方向,“可陸郎君已經走了,怪我,方才忘了提醒姑娘。”
“怪你做什麼?我也才想到,”徐予和想了想,繼續問道:“你安排的那兩個人可有調查到什麼?”
歲冬搖了搖頭,“姑娘,哪有那麼快,他們都沒有回我。”
徐予和擡了擡手臂,輕輕拍打着肩,“知道了,我也就是問問,不着急。”
後面這半個多月,她基本就一直呆在屋裡,每日按時喝藥換藥。
馮禦醫又送了兩次藥過來,說她恢複得不錯,胳膊不再腫着,淤青也散去許多,再過些時間便無需用竹闆固定,而且手掌上的傷口已經差不多全數愈合,隻要按時塗藥,就不會留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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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裡昏暗無光,空氣中彌漫着一股子腐爛的黴味兒。
趙洵擡手捂着鼻子,跟杜浔并排在前面走着,他們身後還跟着一個灰黑圓領袍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幾次擡眼,始終捉摸不透眼前這人,“不知甯王叫罪臣來此,是為何意?”
趙洵放慢步子,餘光一瞥,“岑将軍切莫心急,等下便知。”
順着窄道走到盡頭,他們拐了個彎,停到一間獄房前,裡面的人見是趙洵,個個都攥起了拳頭。
岑琦看清裡面關押的人,驚惶不定,沖上前問道:“薛旭?你們怎會在此?”
薛旭等人聽到熟悉的聲音,慌忙站起身來,扣着牢門紛紛喊道:“将軍。”
趙洵冷聲打斷他們,“你們如今已經見到了岑将軍,便把知道的都說出來吧。”
岑琦有些不明所以,抱拳相問:“官家明令上隻處置了我一人,為何甯王要将他們也擒住?”
趙洵睨他一眼,反問道:“這也是我想問你的,岑将軍,我好端端在汝州官道上走着,你的人不知為何就行刺于我。”
岑琦身軀一顫,抱拳跪地,“罪臣惶恐,這其中……定是有什麼誤會。”
趙洵伸出雙手扶起岑琦,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岑将軍,我想誤會自然是有的,隻不過他們不肯言說。”
他頓了頓,審視着牢中衆人,“既然是你的兵士,便交由你來審吧。”
岑琦不敢違逆,“是。”
趙洵轉而退到隔壁,坐着聽審。
薛旭見了岑琦如今的情況,發現與自己在軍營中聽到的毫不相符,縱使他再莽撞,這時也反應出不對勁,便不再瞞着,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說了出來。
“将軍,有兄弟在那衛卒的床褥下面發現一封有樞密院印信的信件和一袋子銀錢。”
岑琦喝道:“糊塗,僅憑這些,又能說明什麼?”
薛旭親眼見過那兩樣東西,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如今想起更覺憤恨難平,“可是将軍,兄弟們都說是官家忌憚将軍,所以甯王謀劃此策,先逼将軍交出兵權,再除之後快。”
岑琦往隔壁看了一眼,擰眉問道:“薛旭,這些話你是從哪兒聽來的?”
有個瘦高個答道:“将軍,軍中都這麼說的。”
薛旭頓了頓,“是啊,将軍,咱們軍中都已傳開了,我們幾個弟兄實在氣不過,正巧有人給了我趙洵小兒的消息,我們便想着哪怕是拼上這條命,也要為将軍出一口氣。”
“薛旭,你腦袋裡裝着的那坨東西,是騎馬晃散了嗎?”岑琦眉毛一掃,手握成拳,厲聲道:“你也說了是軍中傳言,既是傳言,未得證實,又如何能當真?”
從岑琦的反應中,薛旭隐約意識到自己恐怕是遭人利用,頓時又悔又惱,撩起衣袍跪在地上,“屬下知錯。”
其餘兵士見狀,也都跟着跪地認錯。
岑琦氣得滿臉漲紅,來回踱着步子,“給你傳信之人可還有印象?”
薛旭擡頭,想了半晌,才吞吞吐吐道:“那時是在夜裡,我看不太清,隻認出來他穿着咱們的甲胄,身形瘦高,口音聽着像是泾州人士。”
大梁西北邊軍多從當地募兵,不像其他各路那樣實行更戍法,所以軍中兵士多為當地人士,符合薛旭所說的人比比皆是。
岑琦氣歎一聲,“薛旭,我千裡迢迢跑到京師,想方設法自證清白,不僅是為我自己,更是為了鎮戎軍,倘若因你魯莽,把甯王給刺出個好歹,那鎮戎軍内其他将士又該如何?”
薛旭靜默一會兒,“屬下知錯,請将軍責罰。”
“罰肯定是要罰的,隻是罰再狠也不見得會長出腦子。”
趙洵冷笑一聲,不疾不徐地把這句話說出口。
薛旭自知理虧,加上有岑琦在此,他再不喜歡聽這話,也隻能默默受着。
趙洵若有所思地盯着薛旭,冷聲道:“我倒是十分好奇,究竟是誰在鎮戎軍裡散播官家忌憚岑将軍的傳言,又是誰說我為了奪取兵權故意誣陷岑将軍謀反,竟讓你們如此深信不疑。”
岑琦抱拳施禮:“罪臣治軍不嚴,緻使軍中流言四起,罪臣回去定會向官家請罪。”
趙洵垂下眼眸,“岑将軍,你在京中也有段時間了,我大哥待你如何,你心裡應當是清楚的。”
岑琦把頭彎得更低,“是,官家自始至終都相信罪臣受人誣陷,是罪臣有負官家信任。”
“所以,那就不要辜負了我大哥對你的信任。”
“罪臣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