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動靜。
“媽媽吃飯。”
沒有動靜。
“媽媽吃飯……”
機械的動作持續了許多遍後,終于床褥動了動,一隻手上纏滿細絲的手伸了出來。
謝良聿連忙将手上的碗遞給了對方,眼神一錯不錯地看着她的手,直到那隻手重新伸回了被子中。
房間中再次歸于沉默,謝良聿端着碗,吃得很認真。
“媽媽今天我去外面玩了,我看見蝴蝶了媽媽!蝴蝶好漂亮,媽媽也會變成蝴蝶嗎?今天安叔過來了,但是媽媽放心,我記得媽媽說的話,我說媽媽出去工作了,安叔就沒有進來……”
“砰——”
一聲巨響,謝良聿被砸到了牆壁上,随後緩緩掉在地上,他小臉皺了起來,抱住自己被砸得生疼的手臂,因為疼痛,一雙圓眼中冒出盈盈的生理淚水。
女人從床上一躍而起,将他狠狠抓住。
這時女人的全貌才完全暴露在了外面。
隻見女人身上大部分地方都被白絲包裹着,一層一層的,包裹得嚴嚴實實,讓原本瘦弱的身體顯得臃腫笨拙起來,看上去……就像是要成繭了一般。
女人狠狠抓住謝良聿,她臉色扭曲,完全沒有了以往的溫婉,死命掐住謝良聿的脖頸。
“你問什麼……你為什麼……”
謝良聿因為窒息,臉上漸漸漲紅,瞳孔也像是要渙散了般,但他此刻趴着,眼睛看向的卻不是要将他殺死的媽媽。
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張臉,謝良聿終于看清了寬大兜帽下的臉是什麼樣子了。
那是一張完全空白的臉。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視線,那人沖他歪了歪頭,然後緩緩伸出了手來。
輕柔的,謝良聿臉上感覺到了微涼的觸感,他覺得有點癢,喉嚨卻十分難受,不由得眨了眨眼。
“媽媽,我做得不好嗎?我不乖嗎?”
窒息感終于消失,女人像是才反應過來自己都做了什麼,懊悔地将他抱緊。
謝良聿劇烈咳嗽起來,圓潤的眼睛中溢滿生理性的淚水,順着白皙光滑的臉頰掉落。
“對不起寶寶,媽媽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女人揉着他的頭,在他耳畔不斷說着。
等到謝良聿再次擡起眼時,發現面前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無臉人的出現像是幻覺,日子又恢複了平靜,媽媽因為之前的行為,心中異常愧疚,每天和謝良聿講話的話多了起來,謝良聿因此每天都開心了不少。
時間一晃兩年過去,這兩年中謝良聿也曾見過幾次無面人,都是在他遇見危險或是被媽媽掐着脖子快要窒息的時候出現的。
每一次無面人出現時都沒有說話,在謝良聿尚有餘力能說話時曾經試探着和無面人說話,但是無一例外,對方都隻是看着他,用那張白紙般的臉,然後緩緩的,向他伸出手。
好幾次謝良聿都好奇地想伸出手去接觸,但在最後時候卻猛地收回了手,不知為何,他心中隐隐有着預感,如果握上去的話,會有什麼他不願意看見的情況發生。
直到兩年後的某一天,謝良聿如往常般在外面盯着小孩子玩耍,随着時間的流逝,這裡的孩子也不是他在兩年前看見的人了。
天色漸晚,他回到家中後,卻發現家裡十分喧嘩,外面圍着一大圈的人。
見到他,那些人齊刷刷向他投來了目光,或是好奇、或是疑惑、或是憐憫地看着他。
謝良聿抿了抿唇,步子邁得更加大了,他想趕緊回家告訴媽媽他不喜歡被這些人看着。
然而在進去後他才發現,裡面同樣有很多的人。
安遠山看見了他,臉上露出慌張的神色,他大步走上前來,抓住謝良聿的手。
“小聿啊,你怎麼會在這裡,叔叔們在這裡有點事情需要處理,聽我的,我們先出去,等之後再進來好嗎?”
謝良聿想扯開他的手:“安叔,我要找我媽媽。”
然而手腕手生疼,安遠山死命拉着他,不讓他靠近。
“小聿,你媽媽她生病了,你乖乖待着,等媽媽好了就回來了。”
媽媽,生病了?
謝良聿的動作漸漸停了,然而這時,他卻聽見了女人極其刺耳尖銳的慘叫。
一股前所未有的惶恐突然襲上了謝良聿心頭,讓他渾身發抖,然而他現在還太小,任他如何掙紮,都不能突破重重人影。
就在這時,白色的人影時隔多日,再次出現在他面前,他站立于人群的另一端,靜靜俯視着他。
起風了。
白袍在落日餘晖下飛揚,散發出點點熒光,無面人臉上無悲無喜,像是坐觀世事流轉的神祇。
謝良聿小臉上滿是淚痕,竭力想要掙紮出所有人的包圍中,想要再次夠到媽媽。
終于,他力氣逐漸減弱,最後隻能朝着白色人影張開手來。
無臉人像是聽到了他的召喚,緩緩伸出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