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觸感在手心劃過,謝良聿朝着人群中央竭力探去。
無臉人的手仍然停留在空中,他身上的氣息微滞。
房間中再次安靜下來,剛才的一切都像是幻覺般,全然消失不見了。
謝良聿有些愣然地低垂着腦袋,看着地面。
他突然覺得四周十分割裂,剛才還很熱鬧的一幕如潮水般褪去,在腦海中留不下一點痕迹。
直到無面人再次站在他的身邊,一道他從未聽過的聲音傳了出來,聲音嘶啞,難得帶了點疑惑:“為什麼不跟我走,你不是想去找媽媽?”
謝良聿眼瞳中亮了亮,擡起頭來,此刻才露出點屬于這個年齡段應有的天真來。
“我也想吐絲。”
雖然看不見無面人的臉,但顯而易見的,能明顯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一沉。
兩人僵持了片刻,謝良聿亮起的眼逐漸暗了下去,并不相信無面人的話。連吐絲都不會,還沒有媽媽厲害。
天色已經昏暗,媽媽不在,謝良聿難得不知道應該做什麼。
他先是在房中轉了幾圈,然後關上了門,跑下樓去,坐在之前一直坐着的公園長椅上,出神地看着面前的沙坑。
但看着看着,他卻覺得有點不對勁起來。
先不說天色已晚,這些孩子應該早就回家了才是,更為奇怪的是他們今天似乎沒有在玩沙子,而是直挺挺的站在一起,臉上表情晦暗不明,如雕塑般。
謝良聿在原地看了許久,久到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去,肚子裡發出饑餓的聲音。
他終于站了起來,朝着站着的孩子們靠近。
“莎莎——莎莎——”
腳踩進沙坑中,發出了一些細微的聲音,但仔細聽,聲音更大的源頭卻來自前方。
等到謝良聿靠近了幾人後,他才真正發現了這聲音到底是什麼。
隻見面前的三個孩子相對而站,從他們的口中,不斷吐出潔白的細絲,這些細絲纏到皮膚上,就仿佛與皮肉完全融合了一般。
再往下一看,隻見他們大腿以下的部位都已經被絲包裹住——難怪動不了,隻能在原地站着。
謝良聿有點驚喜,他伸出手來,好奇地想摸摸,但剛碰上的那一刻,自己的手就被劃破了道口子。
血液順着細絲一路向下,血色像是要将所有白絲全染成血紅般,不斷滲出。
謝良聿看了看手指,見上面的傷口不知什麼時候更嚴重的點,快要看見指骨。
他彎了彎指節,感覺到一陣癢意,就像是有什麼要從中鑽出來。
就在這時,一股推力撞過來,謝良聿個子尚矮,立即便被撞得摔到了地上。
幾個大人吵吵嚷嚷地湊到孩子面前,又驚又喜地将這些孩子抱走。
“謝天謝地,終于結繭了,終于結繭了。”
謝良聿被忽視在一旁,一直看着幾人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謝良聿起床後才發現,所有人身上似乎都有細絲冒了出來。
天花闆上,樓道路上,公園裡,這座城市的每個地方都纏滿了白色細絲,雪白的繭安安靜靜地懸挂在細絲上,所有的聲音仿佛都已經消失了,隻剩下一個個悄然無聲的繭矗立。
無面人此刻又再次出現了,但他這次卻沒做其他事情,而是站在一片雪白中定定看着他。
謝良聿莫名覺得,他是在說:“過來。”
謝良聿看了看四周,朝着一個方向走去了。
路上沒有行人,有的隻是和小區中一模一樣的人繭。
謝良聿越跑越快,越跑越快,他想去問問安叔,既然大家都已經變成繭了,那媽媽能不能回來。
如果媽媽能回來的話,再也不用一直躲在家裡了
然而當他打開那道熟悉的大門時,卻發現裡面空無一人,隻有兩個繭在角落中,沖着他微微搖晃了幾下。
謝良聿頓了會,走近了,戳了戳其中一個,問道:“安叔,媽媽呢?”
面前的繭沒有絲毫動靜。
謝良聿抿了抿唇,換了個人繭,重複問道:“安叔,媽媽呢?”
面前的繭依然沒有絲毫動靜。
謝良聿蹲了下來,眼睛出神地看着面前的繭。
或許城市中的人全都變成了繭,但是,為什麼他卻沒有。
“神救贖世人,隻有信奉神,才能得到拯救。”
一句話從旁邊傳來,謝良聿已經對神出鬼沒的無面人見怪不怪了。
救贖世人嗎?可為什麼所有人都變成了人繭。
他默默想着,突然手指一抖,微微的刺痛感傳來。
謝良聿低下頭,發現昨天被細絲割破的地方上湧出一點白色長條的東西。
很快,更多猩紅色的細絲從中探出,向着無面人的方向纏去。
謝良聿突然笑了起來,看着這細絲一點點觸碰到無面人的腿。
無面人聲音終于不再是古波無瀾了,“怎麼會,你明明,你什麼時候懷疑的……”
謝良聿目光隻一動不動看着細絲,“你看,你也要結繭了。”
.
此時的大廳中已然一片混亂,好幾個意外進來的普通人早已被完全污染,成了白袍人的一員。
“砰——”
顧眠身上多處地方染血,被這道聲音吓得手上一顫。趁着間隙,他飛快擡眼看了一眼。
被砸飛的人是季尋雁,她整個人完全陷入了破碎的牆面中,口中吐出大半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