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蘅恍若未聞,哪怕摔倒在地上,仍舊執着地伸着腦袋去望空中幾乎要融為一體的兩道身影。
他掰開餘浩的手,喃喃道:“放開我,讓我過去,讓我過去……喬虞年……”
餘浩臉憋的漲紅,手忙腳亂,死死抓住時蘅的手臂,想盡辦法拖住他,又不敢下手太重,怕時蘅走火入魔,隻能喊道:“時蘅你冷靜點!你現在這個狀态就算過去了也幫不上任何忙!”
匆匆趕來的孤夜洺和柳溫玉瞧見的就是這副混亂的場景。
餘浩一喜,趕緊道:“哥,快幫忙!他好像已經沒意識了!”
孤夜洺雖然身子瘦弱,出手卻極其幹脆,毫不猶豫一抓一擰,三兩下就将時蘅摁住了,餘浩匆忙在指尖凝出靈絲,趁機束縛住時蘅的手,兩人配合十分默契。
扶着石頭才能站穩的柳溫玉見他們壓制住時蘅了,這才擡眼瞧正在空中打鬥的兩人,眼中是藏不住的嚴肅——雷器來的實在是不是時候。
原本他在師傅的幫助下,已經找到了壓制喬虞年體内那股詭異力量的辦法,可偏偏在最緊要的關頭被打斷了。
他們在煉丹房的密室内是聽得到外面的聲音的,起初喬虞年雖然焦急,但到底能夠顧全大局,硬生生沒動。但當他聽到隻有餘浩一個人回來,還帶來了時蘅被抓的消息……
喬虞年瞬間靈氣亂湧,瘋魔了一般,不管不顧,一定要出去,柳溫玉自然不可能同意。
說句難聽的,喬虞年現在這樣,和廢物有什麼區别?出去簡直就是送死!
兩人便打了一架。
按理說喬虞年如今是打不過他的,但是……
柳溫玉瞠目結舌,他沒想到,那個在他印象中,一直冷靜理智的好友,居然就這麼動用了他們狐族的一種傳承秘法,瞬間強行将自己的修為提升到了猶如人修的化神期巅峰!
雖然他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但是不難猜測,喬虞年此舉必定會付出極大的代價。何況他自己的身體原本就跟個紙糊的一樣!
柳溫玉眼神晦暗不明。
何必呢?且不說時蘅未必就會死,喬虞年若是能好好呆在房裡治療,有孤夜洺的金龍陣在,一時半刻的,雷器也奈何不了他們。
他起初不明白,但看見時蘅這副比喬虞年好不到哪的模樣的一瞬間,就恍惚間有些明白了。
柳溫玉心間有股說不出的熱流在奔騰流淌,這些年四處行走,見的東西多了,好像年少時的意氣風流,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沒了。
考慮這個,斟酌那個……實在是,不灑脫。
柳溫玉垂下眼皮,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伸手一把提溜過孤夜洺,風中留下他的聲音:“走,去破了這個陣。”
餘浩目瞪口呆地看着身側突然空出來的一塊地方,一時不查,竟被時蘅趁着他呆愣的時候,掙脫了束縛。
“時蘅——!!”餘浩慌忙回神,趕緊又召出靈絲,想要将時蘅拉回來。
時蘅跌跌撞撞地往前跑,衣衫被鋒利的靈絲劃破,顔色混沌中,隻有那一團赤狐,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在他眼中跳動。
快一點,再快一點……
他的思緒浮浮沉沉,幾乎感受不到身體的存在,眼前的場景也變得模糊不清。
就在時蘅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瞬,他手中的儲物戒驟然爆發出一陣巨大的強光,将他包圍,他隻聽見了自己的體内似乎傳來了什麼碎裂的聲音。
餘浩被這一變故驚地呆在原地。
宅院圍牆上攻擊陣法的孤夜洺和柳溫玉同樣被強光所震,不由得停下了動作。
在光團中心的時蘅徹底失去了意識,那枚儲物戒卻自己打開,慢慢悠悠地飛出了一幅挂畫。
是還在青衫崖時,吳大三塞給時蘅的那一幅普通的山水畫。隻不過,現在那幅畫上逐漸顯露出了兩個人,一個撫琴的男子,一個舞劍的女子,這副完整的畫卷上,最為明顯的,是男子的眼睛。
一雙紫色的眸子。
畫中靜止的兩人居然從畫中走出來了。男子玉樹臨風,溫文爾雅,手中還抱着那台琴,女子英姿飒爽,梳着高高的發髻,眉眼英氣十足,雖然兩人氣質相反,但身上的氣息卻渾然一體,瞧着便是一對璧人。
女子上前道:“你孫子?不像啊,那些小子生的有這麼好看?”
男子被她這話哽了一下,好在已經習慣了她的不着調,将手覆于時蘅雙目之上,過了一會才無奈道:“不是環兒的兒子,是他孫子,也是你曾孫。”
女子“噢”了一聲,點點頭帶着點驚訝和敬佩:“都曾孫了?還挺能活。”
“現在修真界這麼沒用了?居然能活過三代。”女子頗覺不可思議。
男子:“……”
他決定換個話題:“先過來幫我,不然這孩子心脈就廢了。”
心脈若是碎了,在渡天雷的時候,就容易被心魔纏上,心境就不穩,這可不是小事。
女子将劍放好,依言上前,兩人合掌,掌心蔓延出一股強勁的靈力波動,順着時蘅的雙目而去。
良久,兩人收回手,男子順手就将時蘅的手也治好了,他們的身影變淡了很多,氣息也稀薄了。女子歎氣道:“死了還得為後代們擦屁股,你們這種大家族的人,真是棺材闆都蓋上了也不得安生。”
男子揉着她的頭,眉眼含笑:“嗯,都是我的錯。”
女子翻了個白眼。
兩人化作一簇光團,沒入時蘅的體内。
時蘅垂手而立,神色木楞,仿佛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突然光芒散去,黝黑的雙目逐漸被紫色取代,本源力量被激活,自他體内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力量,在他的身後,隐隐約約浮現出一道巨大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