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黑影興奮抖動間,碰到了搖搖欲墜的牆皮。牆皮脫落,砸到地上,發出了一聲雜響,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
屋内的聲音陡然停止。
時蘅和喬虞年眼神交錯間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喬虞年恍若未覺,隻頓了頓便若無其事地繼續講,聲音沒有絲毫改變,而時蘅則蹑手蹑腳地走向窗戶,步伐輕若鴻毛。
“砰——”時蘅猛地推開窗柩。
窗外黑夜寂靜,隻有村裡的樹在墨色中張牙舞爪地舞動着枝條。
“喵!”圍牆上一隻三色花貓甩着尾巴,被突然開窗的聲音吓了一跳,渾身的毛炸開,扭頭警惕地盯着時蘅,一雙瑩瑩發亮的瞳孔閃着光,随即縱身跳下了圍牆。
時蘅掃視了一圈,沒有發現不對勁,便合上窗戶沖喬虞年搖了搖頭。
“大概是貓不小心碰到什麼。”時蘅的直覺卻告訴他不對勁,于是仍舊布下了一個簡易的陣法:“還是小心為上,這樣尋常人就聽不到了。”
說完他回床上躺着了。
喬虞年為他理了理衣擺,道:“繼續嗎?”
“當然。”
“浮雲真人說我體質特殊,生來便是人的模樣,且體内的真火是魔氣的克星,因此無法産生心魔。去往禁地之後,亦不怕裡面的魔氣侵擾。”喬虞年緩緩道,“朝天宗不是我的歸屬地,離開以後,我遊曆四方,見到了許多人和事。妖我見過,魔我亦見過,見的越多,便愈發覺得,當初離開朝天宗的決定沒有錯。”
說完喬虞年認真地注視着時蘅,眼底的溫柔在此刻夜晚顯得格外靜谧:“所以你不必為我擔心,也不用覺得朝天宗的人瞧見我了會如何。”
“我已經不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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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他們一牆之隔的地方,那斑駁的牆上緩緩浮現出了一個身影,他仔細聽着,卻發現房内設置了隔音陣法,什麼也聽不見了。
無奈之下,那人四肢爬伏,像是一條壁虎一樣順着牆壁,悄然無聲地離開了。
清冷慘白的月光将他是臉照得清晰無比。
這人正是周然。
此時他跳下牆,興奮得臉上浮現了詭異的紅。
竟然!竟然讓他聽到了這番隐秘!之前他一直以為這人是修行不濟或是不長眼得罪了人,才被驅逐出宗門,沒想到啊,沒想到居然是因為偷入禁地!
朝天宗的禁地他亦有所耳聞,聽說裡面鎮壓了無數上古魔修以至于内部魔氣肆意,但凡進去的修士,就沒有不沾染上魔氣的。
若是将喬虞年去過那等地方的事情宣揚出去……
周然一想到其餘人知道後遠離他的場景,就忍不住笑出聲。
一旦産生了偏見和隔閡,其他人還會和他合作嗎?沒有人願意和他一起,那在這疑雲密布,危機重重的秘境内,出了什麼意外也很正常吧?
周然今夜來此原本隻是想放上夢魇傀儡,給他們兩人點顔色瞧瞧,卻沒想到知道了此等隐秘之事。
他按下心中的狂喜,膝蓋的傷口處突然隐隐傳來刺痛,這陣陣的痛令他回想起了白天發生的事。
那些人嘲弄嫌惡的表情,還有喬虞年那副醜惡的小人得志的嘴臉,周然心中惡意翻湧。
不就是多說了兩句話嗎?自己又沒有說錯,那小孩這麼詭異,誰知道是個什麼東西!而喬虞年一個朝天宗的棄子,居然也敢這麼對自己?
可惜了,老天還是站在自己這邊的,周然心中十分暢快,眼底流露出一股勢在必得殺意。
“畢竟我不是記仇,而是喬虞年一個進過禁地的人,誰知道他那個師尊是不是包庇了他,用了什麼手段逃過了朝天宗的檢測?為了大家的安全,我自然應當将這件事公之于衆。”
隻可惜喬虞年與那個叫時蘅的親密無間,幾乎沒有分開的時候。時蘅沒到金丹,不足為懼,就是喬虞年不知道是用了什麼法寶,居然讓人看不清他的修為。
周然雖然疑惑,卻也不以為意。據他觀察,這段時間徐子莫那個滿腦子隻有修煉的莽夫,一直想要喬虞年和他打一架,但是喬虞年卻屢屢避戰。
這是為什麼?必定是因為他的實力已經大不如前,又怕被人發現,這才推辭。
自覺發現真相的周然低頭思索着:時蘅似乎與百花城那個關系不錯,徐子莫也是一個大麻煩。
喬虞年這個秘密尚且不能随意抛出,還需要好好謀劃,不能急。
聞人禮是喬虞年的師弟,還是他檢舉揭發了喬虞年,那說不定……
一個計劃在他心中漸漸成型,周然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大笑出聲了,他趁着夜色漸深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這裡雜草的斷口很新鮮,似乎是才被除幹淨,一間茅草屋孤零零地立在那裡,門口一個圓木樁,上面立着把鋒利的斧頭,旁邊擺着幾塊沒劈開的木頭。
周然走過去,狠狠踢了木頭一腳。
白日裡,那位名為秋娘的女子留下了徐子莫三人。
說來奇怪,按理來講,她并不知道周然對她下手過,但是她似乎并不喜歡周然。
主要是因為,秋娘家裡隻有三間房,早年間父親去世,她與母親兩人相依為命,因此就算與母親擠一間房,也隻能騰出兩個房間。
原本徐子莫說自己和周然睡一間也可以,但秋娘似乎沒有聽見徐子莫的提議,她仍舊将周然安排在了後院一間茅草堆起來的房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