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宴會舉辦的那天,連綿多日的雨水也賞臉停了。
入夜時分,别墅的燈已經全部亮起,燦如星河。
這一場party辦得低調,對外的名義是慶祝陳柏賢和周韫宜的銀婚紀念日,隻邀請了一衆好友小聚。
衣香鬓影的場合,來往的都是陳家多年故交。
陳慕舟拉上許雲想一起招待同輩的朋友,大家的年齡相差無幾,父母輩有交集,平時也多少有來往。
隻陳予文和陳謹川沒有出現,還是陳柏賢閑聊時主動提及:“阿文工作忙,連軸轉;阿川也有事,下飛機就先去公司了,等會兒再過來。”
老友們順着他的話往下接:“阿文和阿川這麼能幹,你就知足吧!想想我家那個……”
陳慕舟悄悄跟她咬耳朵:“我大哥原本計劃直飛回家的,現在改簽機票先去溫哥華了,茹姐的父母親在那邊。大哥不來牽制火力,二哥才沒那麼傻先撞上來。”
那天晚上的視頻之後,許雲想沒有再打過陳謹川的電話。
時差是很好的借口,她的白天是他的黑夜。
陳謹川好像也很忙,她仔細看過林深給她發的行程安排表,深感自己不是賺錢的那塊料。
于是刻意地不去想這個人,這件事情。
然而兩個人之間千絲萬縷的,她總能從其他人的嘴裡聽到他的消息。
許雲想在熱鬧的宴會裡神遊太虛,精美的餐點端上來也興緻寥寥。
陳慕舟以為她社交能量用盡,提議去家裡的遊戲室玩。
年輕的男女在父輩壓力下端坐了一個晚上,早已不耐煩,一呼百應全跟着往地下室走。
遊戲室裡各種遊戲設備齊全,男生女生們一進去,就如同沸水裡滴了油,立刻熱鬧了起來。
男生們謙讓,将電視機讓出來給女孩子們玩任天堂,玩着玩着變成了男女對抗賽。
侍者送上酒來,熱鬧的氛圍更添一層。
許雲想的動手能力一向不大行,很快被淘汰。她借口去洗手間,悄悄跑樓上換了一雙平底鞋。
再度往地下室走時,一轉彎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高個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裝外套随意地拎在手上,領口的扣子解了兩顆,衣袖也挽到了小臂上。比之前視頻裡西裝革履的樣子随性了不少,斜倚在牆上的姿勢看上去也像幅畫。
走廊盡頭遊戲室的門沒有關嚴實,鬧哄哄的笑聲傳了出來。
陳謹川的眼睛就這麼猝不及防地看了過來,正好捕捉到她頓住的腳步。
湖綠色的小禮服裙垂至小腿,肩上袅袅立着兩隻黑色細肩帶綁就的蝴蝶結。整個人溫柔得像春日裡的一汪湖水。
“很漂亮。”
許雲想腦中轟響,再次深切地意識到兩個人之間關系的轉變。
那樣的眼神,是男人對女人的欣賞。
她的反應似乎也在他的意料之内,他很自然而然地朝她伸出手:“過來,以前郵件裡不是挺能說的嗎?”
很日常的語氣。
遊戲室裡大概是有女生赢下了一場,巨大的歡呼聲傳來,夾雜着馮清蕊的聲音。
”願賭服輸,每個人一杯,人人有份。……少了酒,誰去拿一下?”
許雲想急出了一身汗,行動快過意識,下一秒她撲在陳謹川的身上。兩個人身體的力量足以推開他身後那道門。
門阖上。
很快有人聲從門外經過,不止一個人。
被撲倒的人還處在錯愕之中,有一瞬沒反應過來,直到意識到手上緊緊摟住的,正是他急于回國的原因,那口氣就松了。
“衣衣,你這樣,真的非常‘此地無銀三百兩’。”
躲進來那一瞬間,許雲想其實就反應過來了。
被看到在一起說話又有什麼呢。隻要她一日同陳家有羁絆,她就不可能避開和他說話的可能。
但是眼下已然這個場景,她很想說點兒什麼緩和氣氛,隻能墊腳試圖摸到他的後腦勺,“剛剛有沒有碰到?”
陳謹川一米九幾的身高,她有些後悔自己剛剛換了平底鞋。
黑暗中她的手被人握住。
“我知道你現在很心虛。我也是第一次結婚,你放心,在沒有把握處理好家裡的關系之前,我不會讓他們發現的。……小時候躲貓貓的遊戲,你不是一直能玩到最後嗎?就當是一場遊戲吧!天塌下來,還有我這個高個子頂着。”
向來寡言的人,為了寬慰她,一口氣說了這麼長。
許雲想松了一口氣。
達摩克利斯之劍高懸,現在有人告訴她他會來處理,她隻需見機行事就好,她感慨地想,還好有他。
“等下回去的時候,你坐我的車,我有事情跟你說。”
“好。”
“我先去遊戲室,你呆一會兒再出來。”
“好。”
陳謹川想反手擰門的時候,就發現懷裡的人還沒動。
“二哥,我好像……小腿抽筋了。”說完這話,許雲想尴尬得恨不能化成一團霧,消失在這房間裡。
許是剛剛拉動的幅度太大,小腿肚縮成一塊,痛到無以言喻,隻能攀附住眼前的人。
他摸索着蹲下身,手掌撫住她的小腿,從腳踝處一寸寸往上揉捏,“這裡嗎?”
門外歡快的腳步聲經過。
沒有人知道一門之隔,發生着怎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