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低頭在她的肩頭輕輕吻了一下。
情.欲當然有,她喝多了攀扶着他的肩頭,他可以做一切他想的事情,擁抱,親吻,纏綿,甚至是進入。
但他對她還有愛欲。情.欲可以自己排解,愛欲卻非得求一個同頻共振不可。過去深夜裡那些見不得光的糾結掙紮,化成無盡綿長的忍耐和克制,最終變成打給前台的一通電話,“麻煩再給我送一床被子過來。”
深夜想起在德國的時候跟着爺爺看書,讀到賽格林的短篇小說。
“有人認為愛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點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許真是這樣的,萊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怎麼想嗎?我覺得愛是想觸碰又收回手。”(出自J.D.賽格林《破碎故事之心》)
Love is a touch and yet not a touch.
年少時不懂克制到收回手的愛是怎麼回事,現如今突然就懂了。
“還是你覺得我沒有陳慕舟合适?……畢竟你們一起長大,也更熟悉。”說話間,細密的吻從左肩落到了右肩。
許雲想瑟縮着轉了身。她沒有穿高跟鞋,得擡頭仰望他,“不是,我跟他……”。
她對上他的眼睛,正欲解釋,對方就伸手将她按進懷裡,呼吸間都是他身上的氣息。
不管是“不是”,還是“暫時沒有發現”。
她親上來那一刻,前路哪怕是深淵,他也願意去闖一闖。
“許雲想,親了就要承擔後果,我給過你後退的機會。”他手指輕撫她的臉頰,聲音蠱惑,“我們賭一賭。”
賭你的幸福,總有一天和我有關;賭這場婚姻的局裡,我們都是勝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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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牽手從酒店裡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司機将車停在門口,門童殷勤上前替她們拉開車門。許雲想的裙擺垂至腳面,上車的時候拖了一小截在車門外,陳謹川低頭替她拾起,轉向另外一側上了車。
林深已經在陳謹川身邊工作了七年,從德國一直跟回國内,但還是第一次面對這麼複雜又詭異的場面。
事情的發生實在迅速。
從臨時推遲紐約的會議飛過來,到現在去往民政局,絕對不超過二十四小時。更别提半夜還被老闆緊急電召聯系品牌方拿裙子西裝和戒指,找老闆的母親要耳環,一切都是新鮮的體驗。
今天之前,他對許雲想的印象還停留在年輕活潑的女生上,一夜之後,對方的頭銜已經變更為“老闆的太太”。盡管恍惚,老闆實在不像是會閃婚的人,而且對方還是他弟弟的女朋友。林深還是嚴格恪守助理的本分,隻做不問。
老闆說一不二的性格,他既然做了,一定有他的道理。
坐副駕駛的人轉身将包裝好的首飾盒遞過來,順便提示:“這是您母親送過來的藍鑽耳環。”
剛剛經由專人從洛杉矶送了過來,那珉女士離婚後多半時間都呆那裡。
陳謹川接過盒子,問了句:“我媽說什麼了?”
那珉女士半夜被自己兒子的助理吵醒,第一句話就是“你最好有天大的事情。”
嘿,還真有。
林深盡職盡責如實轉達:“那女士說祝衣衣和你新婚快樂,其他的珠寶也可以早日去拿過來送給她的兒媳婦。她年紀大了,受不住家裡夜半鈴響。”
衣衣是許雲想的小名。生她之前,許媽媽正在看電視裡的唐詩宋詞解析,雲想衣裳花想容,簡單明了。
一邊說,一邊不動聲色打量那女士口中的“衣衣”。
緞面禮服,海水藍尖頭高跟鞋。
他心下了然,加上那女士給的耳環,差不多契合西方習俗裡的“Something old, something new, something borrowed, something blue"。
隻差一點點“borrowed”便是完美,不過以老闆的身家,借來的總歸沒有必要。
陳謹川“嗯”了一聲,“辛苦你了。”
車廂内安靜得不像話。
許雲想扭頭看身邊的人用美元疊愛心,悄悄靠過去:“也不用這麼當真的。”
路況暢通到如坐雲端,她到現在還有種暈乎感。
陳謹川認真做手工:“沒來得及借到更加有意義的物件,已經是委屈你了。”他找經理問了在場荷官裡婚齡最長最幸福的,臨時在她的手上赢了幾百美金,除了一張一百面值的,其他全算做小費給了她。
“回頭再把這個小費也給她,就算borrowed的了。”
有借有還,怎麼不算呢?
賭城今天的天氣很好。
雖然是冬日,但天藍氣清,陽光普照,整個城市像是被加了一層美式校園濾鏡。車窗外的棕榈樹高大挺拔,在風裡輕盈地搖曳。
一切都快得像按下了加速鍵。
排隊,簽字,領證,再去教堂宣誓。牧師念完誓詞,說:“Mr. Chen, now you may kiss your bride.”
對方的吻便像春日的蝴蝶一樣落了下來。從她的額頭,到眼睛,到鼻尖,最後到嘴唇。
氣息交纏,濕潤溫柔。
昨夜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