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曳先前總會做兩個令她感到無比真實和恐懼的夢。

一個是在一個模糊的屋子中，她被人緊緊掐着脖子按倒在地上，無力掙紮，孤立無援。

一個是在一間陰暗的牢獄之中，她看到自己被人鎖在牢裡，頭發和衣裙有明顯被燒過的痕迹，披頭散發坐在地上，頭發遮擋住了大部分臉，僅露出來的一雙眼冰冷地望着前方，像頭被囚住但不願折服的獸。

後者她最近不怎麼夢見，反倒是前者，近來反複夢見。

現在，她又夢到這個地方了。

這一次，一切都不再是模糊，而是變得清晰——除了那個扼住自己喉嚨的人，那個人整個人影仍是一片漆黑。

人類模樣的黑影，處處散發着詭異和危險。

如往常無數次反複出現的噩夢一樣，那黑影一手掐着自己的咽喉，一手抓着自己的頭發狠狠按自己在地上。

黑影似乎在說什麼，聲音嘶啞雜亂得令洛曳難以聽清，洛曳想掙紮，卻發現自己身體很沉重，僅有的力氣根本不足以撼動黑影，也沒有辦法成功逃脫。

好在這次黑影像是被什麼吸引住了一樣，不知道在看什麼，讓洛曳得以片刻喘息。

她掃視一圈周圍變得清晰的環境，能确定這是在某間屋子裡，屋内的布局和擺設都在彰顯主人家世富裕，但這些不足以讓洛曳得知這是何處，以及這個黑影的真實身份。

而且，這個原本反複出現的朦胧噩夢一下變得清晰真實，隻會令洛曳更加懼怕。

她想要下意識逃避這一切，從夢中醒過來。

洛曳發現，每次做噩夢時，雖然不能直接從這個噩夢中逃脫，但至少她能夠讓自己醒過來，暫時離開這個噩夢。

隻是……

【夢的後面你也不知道對吧？說不定後面，那個人就被你反擊成功了。】

江舍的話在腦海中響起，洛曳咬緊牙，暗暗堅定自己害怕的心。

噩夢之後會發什麼，會不會真如江舍所說那般，這之後的一切被她克服了呢？

她也想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反複做這個噩夢，以及這個噩夢的結果。

想到這裡，洛曳心底忽然有了底氣，咬唇觀察情況，開始認真思索辦法。

除去被黑影擋住的部分，下邊和左右的一切都看完了，洛曳試着仰頭朝後看，視線落在後方懸挂在壁上畫作上。

看清内容的一瞬間，洛曳整個人愣住，同一時刻，黑影突然發難，開始動了起來，掐着洛曳脖頸的手蓦然收緊。

“咳咳！松、松開……”洛曳感覺到自己越來越難以呼吸，自己能夠掙紮的力氣也越來越小。

又來了，明明是在夢中，可這些感覺都非常真實，包括現在的窒息感和痛感。

“……像……選……為什……我……”這次，黑影的聲音有一點點清晰，但仍聽不出來。

“這裡，有些似曾相識。”

随着一道疑惑而又平淡的聲音響起，洛曳也在這一瞬得到解救，她捂着脖子如釋重負般大口地喘氣，擡首看向身旁突然出現的長發男子，再望向前方，露出驚詫的神色。

前方還是黑影，他手底下按着的那個人……是自己，隻是自己的穿着很破舊，模樣似是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搭理，臉上沾染着泥，若不是那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和眼睛，她恐怕無法相信那是自己。

這般落魄，宛若乞兒的模樣，竟是自己？

而那個被掐着的自己此刻面上露出憎恨和憤怒的表情，在奮力掙紮。

“這究竟是哪裡？這是怎麼回事？”洛曳還沒從剛才的一切中緩過神來，隻覺得這一切亂七八糟，她仍然沒明白這個夢是怎麼回事。

那個黑影和那個自己好似沒看到她和這個長發男子一般，雙方仍在對峙。

“你說過不願提及此事，所以我一直沒問。”長發男人今日意外話多，他垂首看着自己右手側坐在地上的洛曳，像是在對她說，又不像是在對她說，“現在想來，我們初遇，應是這裡。”

洛曳聽完有些害怕地往後縮，他這是什麼意思？這個黑影是他？

突然，黑影聲音大了起來，發出刺耳尖銳的叫喊，仍是無法聽清他所言，洛曳吓得捂緊了耳朵，而長發男人像是不受影響一般，一動不動，面具之下僅露出來的一雙眼依舊平淡無波。

尖銳的聲音響了一陣，直到洛曳看到黑影手中的那個自己意識逐漸模糊，掙紮的動作越來越小，心底更是惶恐不安，生怕這一切會變成現實。

“吵死了。”一道不耐煩的聲音在門口響起，随後尖銳的聲音戛然而止。

那個聲音和這個長發男子很像，就是聽起來很年輕，像個少年。

而身旁這個長發男子聲音聽起來年長許多。

洛曳止住淚朝門口望去，像是見了鬼一般，視線不停在身邊的長發男子和門口那個白色身影反複看去。

兩個……？

門口的白色身影朝裡頭看了一眼，就匆匆離開。

屋内，洛曳有些難以回神。

一模一樣的面具，一模一樣的衣着，隻是門口那個人聲音更加年輕，等等……這個人剛才說這是自己和他第一次見面，門口的人是他？

那這個黑影……不是這個長發男子。

洛曳再次看向黑影，視線觸及在地上發出痛苦哀嚎，不停觸摸自己後背的黑影，整個人如遭雷劈。

那個黑影從後腦直至後腰，紮着如針一般密密麻麻的葉子，很顯然是方才門口那個白色身影做的。

但洛曳看着那些葉子，腦海裡全是另一個身影，她最希望在這裡看到的那個身影。

洛曳驚駭轉頭，不可置信看着長發男子驚呼：“江舍？！”

她隻見過江舍使用葉子作為暗器命中目标。

“江、舍？”長發男子聽後眼中散發出冷意：“那是誰？你很信任他？”

“你，給我，去死！”這時候，被黑影按着的另一個自己得到解救後，突然爆發出凄厲的吼叫，打斷了洛曳和長發男子的對話，二人不約而同轉過去。

洛曳隻見另一個自己奮起反抗，抽出懷中藏匿的的匕首，眼神淩厲狠狠地朝着黑影刺去。

“……”長發男子皺眉伸手先一步擋住洛曳的視線，避免讓她看到這一幕。

洛曳最後隻聽到那個黑影震耳欲聾的嚎叫，還有匕首反複刺入身體的聲音。

以及，另一個自己即便聲音嘶啞仍在歇斯底裡的尖叫聲，聽起來有些瘋魔癫狂不似常人，但卻聽起來無比凄涼哀傷：“還我爹娘！還我爹娘！你該死！該死！該死！！！”

一聲一聲，無比真實，就像是發生過一樣。

如果那個自己所說的屬實，那麼這個黑影極有可能是信中和仙子提過的，那個殺害了她爹娘的真兇豐羊茫。

因為沒看見，所以那充斥在耳邊的聲音令洛曳更加害怕，洛曳閉着眼縮成一團，臉色異常蒼白，整個人不停顫抖流淚。

這是她？不，這不是她，她不會變成這樣，她不要變成這樣……

突然，周圍的一切随之崩塌，四周開始有無盡的黑暗湧入，似是要吞沒這裡，長發男人有所察覺，猛地抽出劍，目光銳利望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