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雲海環繞,白泠溪清瘦的身肩頂着重重繁複的灼灼紅衣,望眼過去比那山窩的太陽都還要火紅。
嫁衣廣袖早被一來一往的殺招撕成了褴褛,兩肩上挂着的一排排石榴珠裹着的血珠墜入衣中不見。
白泠溪臉上幾痕斑駁血迹,濃密鬓發中的鳳頭步搖綴着金線流蘇,也跟着她不穩的身影左右搖晃。
她流暢清晰的下颚映着光,清秀的容顔有了幾分枯木殘敗之氣。
打了這麼久,她的身體早已透支。白泠溪顫着雙腿半跪在地,劍鋒沒入泥土碎石中,紅霜的劍柄在她掌心震顫出細碎嗡鳴聲。
蕭斂之嗆着血沫想要過來攙扶她,踉跄着剛走出幾步,就被藏庭雪反手用扇子罡風掀飛。
藏庭雪斜睨了他一眼,扯動了下唇角。他繞到蕭斂之之前,殷紅婚服下擺微曳,當着他的面踏着故作輕松的步子最終停在了白泠溪跟前。
他半跪下來,染血的指尖擦着她臉上的血迹。可惜不但沒擦幹淨,還越擦越模糊。
白泠溪難得好脾氣沒回避,擡起眼看着他,氣若遊絲道:“我們認輸,你可以給我們講講,你為什麼要殺堕仙嗎?”
蕭斂之在另一邊撐起身來,從後面慢慢移步接近藏庭雪,掌中聚起靈團。
藏庭雪斂下眼眸,心道反正他們也活不久了,說了也無妨。
不管是楚長缊還是白泠溪,他對她總是有一點點不一樣的感情的。
他溫熱的氣息拂過白泠溪的耳畔,仿佛是在講一個别人的尋常故事。
“從前,在我被推下求仙階時的最後一刻,我看到了屬于堕仙的标記。仙官會将每位堕仙都注入一種特殊的先天氣,我當時偷偷抽取了一絲,并帶到了下世。後來我運用那縷氣加工成了一個器皿,隻要有新的堕仙被貶下來,我都會收到器皿的提示。
我體内魔魂珠的力量,能幫堕仙找回從前的記憶。于是我精心布置他們每一人的局,讓他們覺醒。并順水推舟,使他們一步步地安然赴死。隻有這樣,魂體才能更加醇粹。在悄然中煉化堕仙,滋養我的力量。不日,等煉化完你和蕭斂之,就可以讓我重返仙庭了。”
說到最後,他蓦地高笑起來,不屑地把白泠溪的臉掰到一邊兒。
她倔強的眼眸中閃過冷意,看到後面悄悄接近過來的蕭斂之,到底是沒有言語。
蕭斂之從藏庭雪身後襲來,雪劍上倒映出的紅日如同血染。藏庭雪腦後突感涼風,他微微挑眉,身子往旁一偏,蕭斂之的劍就這麼抵着靈團擦過他的脖頸。
眼見劍尖偏了位,蕭斂之神情凝起慌張,失神間又被藏庭雪一掌擊飛。
他吐出一口血,奮力想再起身,眼前卻逐漸模糊,再也撐不住地躺在地上。
見此,藏庭雪鼻子悶悶哼出一聲,“不自量力。”
正當這時,白泠溪看準時機持着紅霜劍刺入了他的腹部。
插入血肉的哧聲讓藏庭雪愣了一瞬,他往下看去,正好對上白泠溪一雙狡黠清亮的雪眸,以及自己血肉模糊的小腹。
他眼尾懶懶地垂下,幹裂的唇瓣翕動,低低暗罵了一句,似是被氣笑了。
白泠溪本來也已經體力不支,藏庭雪此時左手握住紅霜劍的劍刃,控住她的力。然後唰得把紅霜拔出,右手執扇毫不留情地将她給掀飛出去。
白泠溪後背着地,後槽牙都要被咬斷,她嘴角溢出血,連紅霜虛弱得化成紅線鑽進了她的心口。
白泠溪發誓,她一定要報複回來!找能制住他的人制他!
藏庭雪不可能在短暫的時間内煉化他們二人,現下最重要的是保留底線和體力,然後再想辦法對付他。
随後,白泠溪甘心地和蕭斂之一樣鹹魚般躺在地上,等待命運的安排。
鳥群驚飛的翅膀撲騰聲乍起,由藏庭雪号令上來的龍王法宗弟子們着急忙慌地趕來。
一見地上到處都是血迹狼藉,幾人無措地面面相觑。
藏庭雪亦是元氣大傷,見到蕭斂之和白泠溪就覺得頭疼。
他含怒拂袖而去,對底下的人吩咐道:“此二人違逆龍王,把他們拖到宗内找個院子關起來!由本君親自布陣!将他們祭予龍王,獻身于我龍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