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泠溪醒來後,首先看到的就是伏奇和遊光探過來的臉。
“醒了!醒了!”
伏奇小眼睛笑得眯起,把她扶起來。
遊光進而後退,有些愧疚,站在伏奇的後面捏緊了衣角,嗫嚅道:“白道友……”
白泠溪環顧一圈周圍,這應該是在無情道宗的客房。她頭還有些疼,回想起進入神識過去之前倒下的神像,和湮滅的神殿,那應該是幻象。
她故而困惑問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遊光聽她這樣問,秀面愁容,歎了口氣,“你突然暈倒在神殿中,掌門已經診斷過了,抱歉,都怪我擅自把你帶到神殿。”
她心底咯噔一跳,“掌門說什麼?”
“祖師神像磁場強大,白道友……與我們祖師有緣,故一時承受不了,就暈了過去。”
他說着,揚起了笑顔,格外高興她會與祖師有緣。他和祖師有緣,她也和祖師有緣,多麼巧啊。
難怪他一見她,就覺得親近。
伏奇反而默了,一直抿着嘴唇看着她。
看他們還有擔憂,白泠溪安撫道:“我已無礙,再休息一下就行了。”
遊光又說了幾句慰問的話就識趣出去了,伏奇坐在床邊,面色沉郁。
“師父怎麼滿臉不高興的表情。”
白泠溪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使怪地捏了捏他的臉,歪頭把他的嘴角拉長。
他一巴掌打掉她作怪的手,嗔她一眼。努着嘴道:“既然與無情道的祖師有緣,日後擇道,你可是要擇無情道?”
此話一出,她就知道他的想法了,低頭用被他打掉的手默默扣起被子上的繡花來。
等渡劫元嬰期後,就要擇道了。如果選了無情道,來無情道宗修行是最為合适的。屆時,就要離開小峰洞府了。
她牽起一抹柔笑,手搭在他的袖子上,“師父放心,此事還早着呢,無論擇何道,我都不會離開青丹宗的。”
伏奇閉上眼睛,深吸口氣後再睜開,似是想清楚了終要離别的結局。瞳光深邃,裡頭含了太多情緒,他語重心長道:“人各有道,你不必因我抉擇。是我淺顯幼稚了,你長大了,終要離去的。”
他有些愁,又恢複成嚴師模樣,睨她一眼,“無情道比其他道要特殊,需得斷私情戒人欲,修衆生情。也不知道蕭斂之那邊,你能不能舍棄掉?”
白泠溪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悶聲瞪他,弱弱道:“哪有的事兒!您還是少看點話本吧!省得腦補莫須有的事!”
她哼了哼,重新躺下轉過身去,“我要休息了。”
伏奇目色哀哀,深深看她一眼搖搖頭走了。關上房門前,他回首對着她的背影說道:“蕭斂之在你暈倒時來看你了,他這下應該還在外面的海棠樹下等着。你既然要休息,我就叫他先走了。”
白泠溪一愣,回來的記憶中當然有水樾的身影,她不僅覺醒了記起了所有,順帶也知曉了的水樾就是蕭斂之。
這下有點尴尬了……
眼看着伏奇就要關上門,她掀開被子直起身來,“等等!”
伏奇笑出早有預料的聲音,“行了,你快去見他吧。人家專程過來看你,沒想到你暈倒了,還有點擔心勒。”
白泠溪不知怎麼說才好了,伸着頸子朝他離開的背影大聲喊道:“好!”
她一拍頭,想起了蕭斂之,這才有時間唉聲歎氣,“他怎麼來了……”
洗漱收拾好,白泠溪走出房門,往下一看,才知這是閣樓上的客房。
站在第二層樓,可以見到底下偌大的草地上,獨有一棵巨大蒼天的海棠樹,枝繁葉茂的,開得分外妖娆。
海棠花瓣紛紛揚揚簌簌而落,花簾垂幕中有一男子高挺直直地站在哪。
脊背如松,青衣隽雅。
側顔有些依稀朦胧,不過也可以看出其風華。
蕭斂之忽然感受到有一股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循着直覺望去,透過層層花瓣和欄杆瞧見有一女子手搭在欄杆上和他對望。
白面墨發,清寒綽約。
比起先前,周身更多了屬于靈魂深處,熟悉的氣息。
二人眼底皆是晦色,如同陰雲籠罩,風雨傾瀉。隔得這樣遠,他們都沒有遮掩,情緒無斂滿溢,張狂大膽。帶着熟悉和纏綿。
又隐約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和自己相似的神色,心照不宣,恰似相對的其實是楚長蘊和水樾。
白泠溪和蕭斂之内裡心緒各一,這場再次相見,從下世以來,他們翹首了二十年。
可惜故人相逢,對面不識。
白泠溪沉了心思,提衣走下去。
風吹動她的發和白色衣帶,女子款款緩步而來。
男子身着淡青色的繡團提花錦衣,似伫立在煙雨中的青竹,涼薄,迷蒙。他眉眼氤氲,嘴角攜着若有若無的苦意。仿佛下一刻就是離别,現下已經是避不開的前奏章節了。
蕭斂之轉身向着她的方向,眼眸彎彎,清澈純粹。他笑得溫和,“聽說你在無情道宗,我就順帶過來了,師妹怎會突然暈倒?”
白泠溪看着這張和水樾差别不大的面容,一時有點怅惋。連帶着語氣裡都有了淡淡落寞,“沒什麼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