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她指尖一彈,火海在腳下滾滾,火燎裙邊,卻沒有燒上去。
少女袖揚裙掀,立于劍上踩着火團,活躍地如魚兒般遊梭在這漫天繁星下。
這是場視覺盛宴,眼底鋪天蓋地而來的火光照亮了整個夜空,蕭斂之控着飛劍躲避迎面而來的火星團,下一瞬被他躲開的火星團炸開在耳邊。
她的打鐵花也和普通的打鐵花一樣,炸開後降下,恍若星垂,觸手可至。
蕭斂之伸手去摸,火星剛觸碰到他的指尖就成煙散去。
寒風凜冽,急速地擦過面頰,一時旋轉,一時瞬移。
白泠溪很久沒這麼肆意放縱了,眼眸微眯,裡面的玩味和沉迷逐漸深濃。若是被師父看到她用術法耗費靈力這麼玩,怕是又會叽叽喳喳說她一頓呢。
不過今夜是特殊情況,白泠溪挂起明媚的笑容,足以證明她美妙的心情。
她突然想叫蕭斂之的名字,停下劍來懸浮在最盛的火花中心,回望朝蕭斂之問道:“蕭斂之,好玩麼?”
蕭斂之手掌略緊,看着她粉衣翩翩,火海之中靜身不動,而她的背後還不斷地在炸開火點子。危險表明下,面上的火光暖色映得她的雙瞳更加明亮動人。
劍修玉面染紅,寒雪般的神情跳躍幾分,目光卻有些渙散和怔愣。随後他略微歪頭,一字一頓慢慢說道:“好玩。”
“那好些了嗎?”白泠溪問道。
她從前還以為這位蕭師兄無情無欲呢,沒想到私下還有這種怕寂寞,覺得融入不進去大家的情緒。
蕭斂之極為乖順,像是被安慰到心緒散開,眸裡倒映出她彈出的火花的鮮豔奪目的色彩。表面如此,最深處卻暗了暗,匿住那點點的得逞驕傲痕迹。
騰空駕雪,雀躍之後,靜下來就有什麼變得冷了。白泠溪環顧一圈,隻見雪還在飄飄揚揚的下着,房屋密集,底下燈光閃爍,人頭攢動。
她心頭按捺住想要傾盡一切蟄伏着愁苦的欲望,歎了口氣後神情多出微毫的妥協和縱意。
眉梢彎彎細長,清冷得如若即若離的雲月。她隻是稍吐一些,不管蕭斂之聽不聽得清楚,似是自言自語幽幽道:“我曾做了幾個夢。”
蕭斂之用術法摒除火光迸濺的雜音,正身看着面前的盛景,側耳默默細聽着她的話。
“我夢見,我和一個人有過三世之緣。最後我以無情道殺他證道,飛升成仙。”
蕭斂之一愣,這不是在秘境中的場景麼?
他心底有了個大膽熾熱的猜想冒了出來,難道那個秘境中的幾個小世界白泠溪也進去了?
上次出尋山時,她說她去到的是小時候,莫不是在騙他?
蕭斂之的臉刷得一下子變得通紅,暗暗抿着唇。難不成她是因為害羞在宮廷中他們發生的那種事,才故意騙他的。
白泠溪繼續說道:“我本是仙界戰神,那個人成了合歡宗祖師。我們一起擊退魔君,仙界卻揚起我和他的謠言。那些神仙讓我再次證道,想不到居然是一場騙局。”
她眼中掠過絲困惑,“我丹田破裂,被抓入獄中。後來再次被陷害,貶成堕仙,下世再曆修行。”
蕭斂之沒有把白泠溪也在秘境當中的暗喜透在面上,眼前炸開的火焰是無聲的,她清淺的呼吸和憂郁的聲音,他都聽得清。
聽她如此困惑,他也生出幾分憂郁來,放緩語速,湊到她耳朵前輕輕說道:“我信你。我明白,你怕這個夢其實是堕仙記起前世的覺醒訊号。”
白泠溪沒有想到他會聽清她的話,明明這邊這麼吵。
就算是覺醒訊号,她如今知道的隻是一些零碎的前世片段。如果記起全部,才是徹底覺醒。她自嘲一笑搖搖頭,封鎖情感,“明明隻是個夢罷了,哪來信與不信。是我多想了,師兄不必在意。”
說完這句話,她身後的火光也徹底滅了。
原本暖光打在她的臉上,這時熄滅了,就又換上憂郁的清冷。雪光月光溶溶,她就像被雨摧殘下的垂絲海棠。
“再次祝你新年快樂,蕭斂之。”白泠溪最後說道。
所有的陪伴,美好仿佛銀河劃開,界限清晰。今夜要結束了,他知道要分别了。低頭摘下腰間的梅花玉,蕭斂之又換上自己常示人前的面目,隻不過多了很明顯的柔情。
他把玉小心翼翼遞給她,多麼希望她能收下他的東西。
“新年快樂。小小心意,就當是這場打鐵花的感謝吧。”
“好。”
白泠溪一笑,沒有拒絕,伸手接了玉。
蕭斂之見她把玉接了。溫潤玉色和她指尖青白的顔色相碰撞,一時竟覺得女子蔥白指尖比玉白都還好看。
回到玄峰後,他把狐狸尾巴燈籠也收進了櫥櫃。
裡面沒有放其他東西,隻有一張狐狸面具,一個狐狸尾巴燈籠,一本書和本子。
外加本子裡面夾着的女子畫像書簽。
蕭斂之把本子拿出來,又微彎腰提筆寫字,洋洋灑灑。窗外是潔淨的院落,他每每看着,無比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