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畫像被蕭斂之夾在了筆記中,他穩妥地把筆記和書一齊收在了壁櫥中。
這種東西可不能被看見。
檐流梅花凍,燈前影伴身,他看着窗外無盡的雪,不禁開始遙想起明日山下的盛景與妙人。
這麼多年沉寂的心如旱逢甘霖,有了難得的期待。
初一逢,花燈晃。
蕭斂之和白泠溪約在傍晚時分的青丹宗山門前。
他今日穿了身藏藍的窄袖衣袍,腰封扣上方形金扣,左側還挂起了梅花玉玦和鳥獸的小銀像,走路時因相疊輕撞還會發出脆聲呢。
劍修身姿如芝蘭玉樹,傾瀑墨發被玉冠束起,清光雪下,舉手擡足間,深色襯得他更為矜貴出塵,恍若畫中仙人閑暇自樂般的從容恬淡。
他趕在黃昏前走到山門,本以為自己來得較早,想不到白泠溪居然已經在一棵撐滿厚雪的雪松樹下等着他了。
她今日穿了襲煙粉色的衣裙,和往日不太一樣。遠遠看着,猶如惹人心憐的春桃般伫立在風雪中。
不過他當然知道,白泠溪從不是能讓人覺得可憐的人。她擁有足夠強大的能力,而且有些時候也會露出可愛的一面。
她是堅韌不拔的竹,也是寒冰無情的劍。
蕭斂之的心一顫,站在遠處先是掩下有些緊張的情緒,整理了一下其實整潔的衣裳,再向她走去。
白泠溪站在松樹下,默默等着蕭斂之的到來。
“久等了,抱歉,是我來晚了。”
蕭斂之站在她身前,面透羞赧。
白泠溪聞聲擡起眼和他的目光交彙,二人的視線在半空停留了一瞬。察覺到現在是個什麼情況,她面上也有了燒意。
她的手背在身後,不太刻意地低頭再觀察了一下自己衣着搭配是否得體,應了聲,“是我來得早了,師兄不必挂懷。”
她輕妝覆面,妝扮嬌麗,方才沒有靠近,這會兒和她不過一尺之距,蕭斂之被驚豔了一刹。輕輕落在她身上的眼神逐漸深陷下去,不過隻有滿目的欣賞之色,他有些腼腆地誇道:“今日的衣裳很襯你,很美。”
不僅是他誠心想要誇贊,同時也書上也寫了要經常誇贊女子,給她情緒價值。
想不到先前不自覺預想過的話語真的會被他說出口,白泠溪腦袋空了一瞬,繼而心底萌生出了一點小小的嫩芽。
昨夜精心挑選的衣裳果然沒白搭。
有來有往,她甜甜笑道:“師兄今日的衣裳也襯得你更加俊朗呢,特别是腰間的墜飾,還挺可愛的。”
蕭斂之下意識手撫了下腰間墜着相疊的玉銀,見她喜歡,他恨不得立馬摘下來送給她,白泠溪見他欲摘下的動作溫和地淺笑搖了搖頭。
她目光流連在他的腰下,擡起手輕輕放在梅花玉上,略顯青白的指尖點在他的玉佩表面,仿佛是在細細觀摩。
蕭斂之身子僵了僵,她很認真地在低頭盯着他的腰看。被她看過的那個地方仿佛都變得灼熱無比,刺刺燙痛。
等她看過,蕭斂之握住那塊玉,上面冰涼,很快就被捂熱。
白泠溪慢悠悠和他并肩走向山下的小鎮,身側人身上的茶香比起往日更濃郁了些。白泠溪仰首看着他猶如寒煙流玉般的側顔,心底還是升起一種奇異的感覺。
有朝一日,她居然也會在任務之外和同輩男子并肩而行看燈會。
可是如果對象是蕭斂之的話,又好像變得算是正常了。
自從做了堕仙的夢和尋山秘境一過後,她對蕭斂之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更願意親近,也更想要和他并肩。
白泠溪暗歎一聲,大概是因為他們都成了堕仙詛咒下一條繩上的螞蚱吧。
腳下踩着青石滑路的羊腸小道,直到過了懸橋,站在山半坡上就可以看見底下鎮子的繁華了。
走至小鎮深處。
今日的街道兩旁搭上了很高的木架,木架頂端用輕薄紅綢搭上去,垂至離低兩尺左右。等風揚起時,紅綢就會随風搖曳。
每隔一個紅稠高架旁還置了燈籠高架。
數個燈籠連接串起來挂在高架上,橙黃精緻,上面還貼有小巧的紅福字。整面燈籠宏偉,有序的一座一座伸向街道深處。
在火光燈光的渲染下,攤販密集,人潮洶湧。
各式各樣的花燈讓人看得眼花缭亂,有手提的,還有可以放在河上的。
年輕的男女們會在這夜站在攤前一起買盞花燈,然後去不遠處的橋下的小河邊把花燈放走。許願他們的愛情長長久久。
蕭斂之的目光從身邊擦肩而過的男女手上提着的花燈上收回來,他走得和她貼近了些,“我們去買盞花燈吧。”
白泠溪目光投向不遠處的一個攤販上,那裡的燈籠和别處比起都更為别緻些。
“好啊,就去那吧。”
商販一見有對漂亮的年輕男女走過來,熱情對着他們吆喝道:“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這位公子,給心上人買盞花燈吧,可以祝願你們長長久久。”
蕭斂之聞此眼神有些慌亂,回避着斂下眼去掏腰包,内心卻綻開歡喜,自己和白泠溪看起來果然很登對麼?
蕭斂之沒有解釋,白泠溪有些尴尬,“老闆你誤會了,我們不是那種關系。”
燈攤老闆會心一笑,意味深長看了蕭斂之一眼。
“咱家這燈,也可以保佑友誼天長。”
蕭斂之眼神黯了黯,把錢遞過去後,轉而笑看着她柔道:“選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