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月清寒,亂雪混着殘梅瓣堆砌在青磚角落間。
小峰洞府内,低檐随着步梯層層内傾而下,左右擁着綠瓦下的臨溪廊道。中間的空曠院落擺滿了綠植,和一口布滿碎冰的清井。
白泠溪伫立廊前,擡頭看着缤紛絢麗的煙火,眼瞳明亮,嘴角噙着絲極淡不易察覺的笑。
寒氣撲面襲身,呵出的霧氣很快消散在半空。
她肩披着星雲白色薄絨氅,随着煙花爬升,素手将薄氅拉緊了些。
臘梅活潑的很,在夜晚舞動着身姿,香味伴着雪點,肆意飛揚。
猛吸一口馥郁幽香,隻覺心肺都沁脾。
伏奇對花草向來有一番自己獨特的看法,他用靈力在寒冬時催綻開原本酣睡的山茶和海棠,四季之景,盡聚于此。
白泠溪不禁回想起那夜花朝,宮闱之中的,從角落盛開在整片黑幕的煙火,也是如此令人看花了眼。
還有那個銀甲少年郎,居然最後變成了蕭斂之……
記憶中的輕吻這時又重新浮現,一遍遍在腦海中重複。她耳廓逐漸變得绯紅,向來如雲月清冷似的少女面上有了絲腼腆。
伏奇在不遠處往她這邊探,白泠溪餘光瞥到他,慌促低下頭,背對着他跑向走廊深處,抛下一句:“師父我先回去睡覺了!”
伏奇聞此嫌棄地啧了聲,搖搖頭嘟囔着:“這才亥時,什麼時候比我這個老年人還要睡得早了?”
回到了房間的白泠溪把門合上,看着門上的紋路,她突然想起來她還沒和師父說明天要和蕭斂之去看燈會的事呢。
不過想了想,還是算了,免得他多想誤會什麼。
窗外垂絲海棠覆着的薄雪被風抖落,猶如少女心事般悄然,泛起微動的漣漪。
白泠溪也不知道為什麼,對明天的相見有些緊張和忐忑。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裳,她忍不住走到衣櫥前,打開衣櫥。
衣櫥裡面整整齊齊挂着淺色系衣裳,不過在一衆青藍白灰中還夾了一襲顯眼的煙粉色衣裙。
她情不自禁手指伸向那身煙粉色的衣裙,剛剛觸碰上輕柔的紗面,又蓦地停住。
“這樣會不會太刻意了……”
白泠溪晃了晃神,糾結中還是把那身衣裳取了下來。提在眼前,另一手撫平上面的微微皺褶。
這身煙粉色的衣裙其實算是春衣,顔色雖然不算特别鮮豔,但尤為粉嫩俏麗,腰封後還垂有奶白色快要接觸地面的絲帶。
上衣左右的兩肩側各佩有小小的桃紅色蝴蝶結,另外還有大大小小的小花點綴錯落在衣擺上。
略有繁瑣,但不誇張。倒也适合喜氣洋洋的節慶穿。
“襯景這麼穿,也很正常吧。”她自言自語道。
果然一眼相中的東西不管用什麼理由都要自己如意。
她走到鏡前把衣裳放在身前比了比,見自己死闆着的臉在這身衣裳的襯托下都變得生動了不少,于是笑着點了下衣裙,然後把它挂在床頭。
“行了,明日就穿你了。”
想到春衫在這雪天還是輕薄了些,白泠溪也已經仔細想好明日外面再搭件氅衣了。
頭上的飾品就戴一排鈴钗,和一對粉紅流蘇。
選定了該準備的東西後,她就老老實實睡去了。
耳邊煙花聲已謝。另一側,玄峰孤落庭院中,積雪未掃,落葉枯枝無序躺在樹根底下。不算亂,但可以看出院主人的故意留之。
蕭斂之的住處和他人一樣孤寂冷清,與白玉廣場,祈福台上聚樂的弟子們格格不入。
在今年的除夕夜,他的掌門師父寒道子匆忙而出。隻剩他一個人留在玄峰,吃了碗清水面便算年夜飯了。
方才煙花爆竹聲響起時,他情不自禁地想,在小峰洞府裡,白泠溪師妹和伏奇長老應該很歡樂吧。
伏奇長老順了幾壇醉仙釀回來,他們師徒倆定喝得不亦樂乎。而且在煙花綻起時,她也一定和他一樣在仰首看着天空吧。
想到這裡,他又覺得其實自己也不算孤獨。
燭光暖暈下,蕭斂之坐于案桌前,清隽的面龐被投上溫柔的光芒。
眉目肅厲散去,換來的是無盡的不知所措,頗有幾分不合人設的稚氣模樣。
他正在看一本書,一本先前從地攤兒上買的,名為《如何赢得女子芳心》的書。
蕭斂之總覺得心中有一道隐隐的坎兒,看了這本書是不是就代表,他想赢得白泠溪的芳心?而且這樣的書名看着實在有些降智,他也有些暗暗地不服。
他如若真的想要得到白泠溪的芳心,還需要這種書來教麼?
幾番輾轉後,蕭斂之歎了口氣,還是選擇打開這本書。
誰叫他确實沒有情感經驗,隻知憑心而動。對女子也是不怎麼接觸,而且白泠溪,好似也對男女之情一竅不通……
翻開糙拙的書皮,蕭斂之定睛一看,第一頁入眼的首先是一句:要想得到女人的心,就先抓住女人的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