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影月宗的弟子們領着他離開,這是個開口的好機會,蕭斂之卡在喉嚨裡想問白泠溪的話又問不出來了。
剛才聽藏庭雪說,他們假扮了兩日的夫妻。
整整兩日,睡同榻,穿婚衣,攜手在煙火和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是夫妻的眼光中。
“藏庭雪都走了,蕭師兄可要和我一起?”白泠溪出于禮貌問道。
畢竟先前聽他說好像要完成師父給的任務,不知道他方不方便和她一起。
側看過去身邊的蕭斂之好似在走神。素來寒硬凜冽的劍修此時眼含軟水,眼角赤紅,眉梢都仿佛透露出一股苦意和委屈。
“蕭師兄?”
她又喚了她一聲,蕭斂之才如夢初醒般。斂了眼底的情緒,揚起僵硬的微笑去面對她,想掩飾一些他不願讓她知曉的東西。
他笑眼盈盈,平穩着聲線說道:“你我同行吧,師父交代的事情我已完成。”
白泠溪倒無所謂是一人還是兩人,應了聲後就随着大流和凄河台的走勢慢步,順便欣賞一下周邊翠藍沁冷的風景。
走在她的身側,蕭斂之覺得有一種滿足感,像是被填滿,被裹挾。他好想再靠近她一點。
想是這麼想,實際上他也這麼做了。
白泠溪本就走在裡面,蕭斂之不知到為什麼突然貼得很近起來,他們的袖子都擦到一起了,還發出了細微的沙沙聲。
她生性内斂,右臂已經挨到了凄河台的扶手上,蕭斂之把她擠得已經沒有地方再容她拉開距離了。仰首看上去,他好像沒有注意到她的情況。
白泠溪猶豫了下,心想還是算了。
她隻能不着聲迹地走快點,和他錯開并肩的情況。
哪知上一步她才走快和他拉開距離,下一秒蕭斂之就又忙得跟上來和她貼得緊緊的。
他身上的冷茶香雖不刺鼻,反而幽遠溫和,但讓她感到頭昏腦脹。她覺得呼吸間都彌漫着他的味道了。
白泠溪隻好默默摒着呼吸,小臉微鼓,實在忍不住了再深吸口氣。
蕭斂之稍稍低眼就看到她似在作氣般鼓着個臉,看起來好像是在憋氣。
她還穿着那身嫁衣,钗钿喜氣,碎紅石榴珠并成流蘇插在她一頭墨發中。紅妝嬌豔,清冷的眉眼因為眼尾翹起的一抹紅仿佛變得多情起來。
這一路無言,他隻好先壓住内心最深處的脆弱,用平常話問候道:“還不知道師妹和藏道友的秘境是什麼樣子?破境難麼?”
白泠溪松了口氣,又聞到那股淡淡又揮之不散的茶香。
這股香氣表面溫和,實際侵略性極強。刺刺兒地仿佛一直紮在她的五感上。
她緩緩述來,盡數與他分享在秘境中的一切。
她垂着眼道:“不算難,有驚無險吧。我們去到的秘境是一處村莊,背景是戰亂爆發的時期。村裡的壯年男子都被送去參軍了,留下婦孺們,将貧困的生活變得更加艱難了。久而久之,因此他們把期望寄托在神明祭祀上。”
“然後呢?”蕭斂之配合地問道。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目光從沒有離開過她。
白泠溪學着在芳華村聽書時台上說書人的口氣,繪聲繪色講道:“有個……嗯,壞人,抓了條龍困在村莊外的潭裡,他想取出龍丹,所以教唆村裡的巫師用活人去喂養那條龍。巫師呢,就以巫神大人喜歡喜氣為緣由,讓姑娘們穿上婚衣,以嫁女的形式帶到潭邊祭潭。實則就是把姑娘拿給龍做吃食罷了。”
秘境中的一切做不得真,或許真實的世界裡根本不會出現這麼愚笨無知的村民。
蕭斂之終于聽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字眼,頓了腳步。
白泠溪見他停了腳步,也跟着停下來。袖間相擦的細細不斷的聲音這時終于停了。
蕭斂之眉宇間又浮上了淡淡的無奈和委屈,墨發飄揚包裹着蒼白的臉龐,眨眼間他就從铮铮銀劍變成了易碎的薄皮青瓷。
白泠溪被他的眼神看得有點心虛,是不是她說錯什麼了?
劍修細長的手指擡起,輕輕碰了下她頭上的紅石榴珠花。拂過,眷戀。青白的手指和深紅色的珠花相襯,像是寒冬裡最熱烈火焰。
他語氣說不清的情緒,淡淡的如高山上輕飄飄落下來的雪點,也落在了白泠溪的心上,不知緣由地察覺到了他内心似乎有一丁點落寞。
不過她否認了這點落寞,蕭斂之怎麼會因為這種落寞呢?
“所以,你和藏庭雪,就扮作夫妻,喜氣洋洋地去祭潭?”
她點了點頭,以“有什麼問題嗎”的神色去回應他。
蕭斂之後悔了,後悔沒有和她同行去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