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蕭斂之并肩走着,白泠溪忍不住偶爾去瞥一眼他的側顔。
确實怎麼看都有夢中人的影子。
她不禁腹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不成是自己潛意識太過在意蕭斂之,才導緻了接連夢到和他相似的人?
行至青階,蕭斂之抓好時機,假裝不經意開口,溫潤道:“小雨說的話,師妹不必認真。”
白泠溪聞此小雞啄米般點了點頭,這也不算什麼大事,坦然道:“我自然知曉蕭師兄不是對于同門那樣冷漠的人。”
随後她微蹙眉仰首看着他,又接而疑惑問道:“不過他所說的我對你的心思……”
話未說完,蕭斂之就故意引開她的注意力,指着對面的叢叢菊花打斷她的話鋒。
“師妹你看,這團團簇簇的秋菊,黃澄粉白雜錯交織,甚為賞心悅目。”
她随着他的手指去看,也沒大注意被打斷的話。
走到滿叢菊花團前,隻見個個長得圓潤飽滿的秋菊緊緊挨在一起好似在互相取暖,可愛極了。
蕭斂之在她沒注意到的地方松了口氣,他真心實意在她面前的形象定是與外界所展示的不同的,幸而現下沒被她察覺到什麼。
到了玄峰蕭斂之練武的庭院,雖然沒有雜物堆積,但杏黃滿地,看起來些許蕭瑟孤冷了。
步子頓住,蕭斂之注意到庭院中的黃葉,詫了一瞬斂下眼簾羞赧道:“抱歉,春夏秋冬,這庭中自然的洗落風吹,我向來不會多幹擾。伏奇長老囑托得倉促,今日匆匆來尋你,倒忘收拾了。”
說罷,他擡袖指尖轉動靈氣抽起地上的黃葉,諸葉悉皆懸浮至半空,随着他的指尖旋轉。
他側眸看她,隻見頭頂葉群的縫隙裡瀉下的光影投在了她的瞳孔上,時而浮動如窺靜水,時而跳躍如捕飛絮。蕭斂之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白泠溪擡眸仰望密密麻麻的杏葉,輕歎:“好壯觀的景緻。”
而後她手掌輕輕攀上蕭斂之的臂間,放輕話語看着這滿地落葉笑道:“這是師兄的習慣,不必因我改變。道法自然,任由世間萬物生長變化,看着倒也是個樂趣。”
蕭斂之手掌一揮,杏葉又刷刷落下。他扭頭看向她,笑顔道:“道法自然,師妹的看法總是那麼不同。”
在他在意的視線中,一抹突兀的黃很是紮眼。眸光下移,身側少女比他矮上半個頭,因此烏發上的杏葉也變得非常醒目。
“别動。”
白泠溪剛想回話,頭頂上就傳來蕭斂之的低呼聲。
她隻好定定地一動不動,等發頂輕輕落下微撫,再眨眼時,面前就已經出現了兩根修長手指撚起的杏葉。
等她看過,他松手把杏葉丢垂,兩根漂亮的手指攢在手心中。
心尖上好似羽毛拂過,白泠溪把肩上剩餘的落葉抖落。見他還在看着她,她稍不自在地轉移注意力,把話題引到這院子裡。
“掌門師叔事務繁忙,蕭師兄一人住在這院裡,可會感到孤寂?”
一般長老坐下弟子少的也有五六個,整個青丹宗就隻有伏奇和掌門隻收了一位弟子。
伏奇是太懶,收了個和他有緣又有天分的白泠溪就已經滿足。掌門則是太忙,本就打算傾盡心思隻培養一個蕭斂之,然後把下一任掌門傳給他。
蕭斂之領着她進了屋内,入眼潔淨無塵,陳設布置也都簡單大方,除了一張床和桌子櫃子,外加一方小榻上擺了張小幾,其它便沒有什麼家具器具了。
而且用料也普通,她本以為掌門的徒弟會過得奢靡矜貴些。
蕭斂之環顧一圈自己的屋子,沒有因為清寒的布置而露出窘意,正色道:“修道之人,本就是孤身行道。我喜歡清靜,隻要内心充實就足夠了。”
他眸中似流光泛彩,白泠溪和他正是一樣的想法,此刻悄悄覺得她與他其實還有幾分投緣和默契在的。
來到院中,二人舉劍相峙。
蕭斂之素來銳利寒冷的劍意第一次包裹了白泠溪全身。知道他是在盡自己的全力和她對練,白泠溪忽略身上不受控制地毛毛刺痛,也燃起厮殺暴戾劍意的撲滅他的氣勢。
“師兄,請。”
上次桂花林中因蕭斂之執傘不便發力,而今有了正式交手的機會,白泠溪很是看重。
心由境轉,境由心轉。
劍道一術,外修功法,苦練基礎。内修靜心,養之劍意。法之人劍合一,同陣契合。妙之依附天地,動靜變化皆演變成劍勢。
空庭院落亂葉舞,寒劍鋒影,交錯劃響。
少女布履退滑至銀杏樹下抵揚出灰塵,一藍一白眉目相近,白泠溪全神貫注此刻動靜。蕭斂之則是細感她清淺微微急促的呼吸,面上都似乎發麻。
撞入她的眼中,就如堕入烈火深淵焚燒。
他微微出神,二人的劍本是相抵的,白泠溪此刻抽劍擡震行如流水,把他震退兩步。白衣如蒼山上的初雪,衣角掀翻恍若仙境蝶飛,劍尖貼過他的臉龐。
蕭斂之回過神來,玉影殘雪變化多端。
又過了幾場,白泠溪喘着粗氣看向朝她襲來的蕭斂之,避開他的攻擊後,她再次感歎不愧是蕭斂之。
許久都沒有這麼酣暢淋漓地打過了。
蕭斂之亦是和遊魚般靈活的少女來回周旋,她很強,表面劍法身形輕逸漂亮,實則暗底下的招式卻猛烈果斷。但不莽撞,有勇有謀,難得一見。
二人打得不肯罷休,絲毫不講情面,眼裡全是争強鬥勝。連汗水都打濕了衣襟。風中隻聞劍聲激烈,衣袍急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