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宗過後,意料之中的這件事就這麼輕輕被略過。
心知肚明的,其實空悟怎樣死的,他們根本就不在意。等堕仙覺醒這個真相一出,對于外界的說法依舊是菩薩接引,安然圓寂。
這一行終于算是翻過了一篇,藏庭雪被安排到了玄峰居住,也就是在掌門和蕭斂之所住的峰上,距離他們不遠。
自禅宗回來已經有四五天,白泠溪依舊把自己關在洞府中閉關修煉。
蕭斂之也是每日去往桂林練劍,他心中還存有一絲期待。今日的她,會不會再次來到這裡呢?
青丹宗的青石山澗處處可見,最高的一處當屬雲峰。那裡寂寥無人,鮮有弟子踏足。
秋日凋零,在這樣的地方,感官情緒會被無限放大,心底的孤寂也會被映照得清清楚楚。稍不注意就會容易心生煩躁和恐懼,徒而先行所練功虧一篑。
就在今日,伏奇靠在白泠溪房門外敲了敲她的門,懶洋洋地口中說道:“你怎麼還隻知道把自己關起來練,我覺得雲峰就挺好的。你去哪練練,說不定會有突破。”
屋内白泠溪深呼出口氣,一雙清眸緩緩睜開,在聽伏奇說完後她提劍推開房門。
入眼的陽光刺眼,今日天氣涼爽,的确适合登高遠眺。
看着伏奇眼中的笑意,白泠溪朝他揮了揮手就留下一道背影告别。
“那我今日去雲峰練,師父下午就别做我的菜了。”
乘着風她禦劍直上沖破雲海來到雲峰,身後是瀑布飛瀉,甫一靠近涯邊水汽就撲了滿面,連衣裳都變得濡濕。
白泠溪拍了拍衣裙坐下,腿蕩在懸崖峭壁上,泥木枯草,逶迤山光,俯瞰下去是素浪白花的水瀑。
水珠蹦在臉上涼涼的,伴着瑟瑟秋風,凄涼意更甚,彌漫在心頭。稍不注意就會被這樣的殺境吞噬。
景色撐了滿目,她歎道:“此地果然适合鍛煉心境。”
白泠溪将蕩着的雙腿盤起,雙手作成端平的姿勢輕放于膝上小腹前。她凝氣靜心,運轉丹田,周身靈氣從山川草木深處湧溢出來,靈活地攀在她身上或繞或鑽。
打坐時一陣神清氣爽,靈台幹淨。
也許是這裡比不得洞府有安全感,耳邊飛湍聲和秋風聲重合疊嶂起伏,時不時大雁盤旋于空中,白泠溪打着坐倏而心生荒蕪之感,隐有幾分悲怆。
嘗試着反壓這股涼意,不知不覺間,她竟閉目睡着了。
靈魂半拉半扯似乎飄蕩,夢中踏步槐花,金殿紅牆綠琉璃瓦,葉陰下有對男女在煙火綻開,金線成花時輕擁。
眼波流轉,細情綿綿。仿佛昙花垂淚,少年心事初露。二人互相坦白心意,青澀酸甜的懵懂悄然飄浮整個世界。
撲朔中視角一轉,她變成了那對男女中的女子。
近在咫尺的是一張素淨清俊猶如泉水山澗的面龐,墨眼丹唇,鬓發高揚,清儒氣融合着恣意。清淺的少年呼吸似乎噴灑在臉上,待看清他淡櫻色的唇離自己越來越近快要貼上時白泠溪心一慌,眼前的場景又乍然跳躍。
黑雲壓城,宮門血海,遍地屍骨。
風中隻剩黃澄的燈籠欲被刮走孤零零地蕩着。她被一位婆婆拉着跑出宮門,回眸一看,先前的少年郎銀甲濺血,玉面殘缺。
他舉劍大喝,“爾等聽令!衆禁軍随副将護送陛下,公主出宮!”
飒飒聲穿過耳邊,男子縱馬抵住撲過來的一衆兵将,宮門緩緩被合上,最後一隙中白泠溪看到他眼含熱淚回眸對她笑了下,像是在告别。
而後銀箭如雨般落下,穿破了他的銀甲。
白泠溪瞳孔一震,呼吸止住,喉間喚不出來一聲。
夢境再次翻轉,入眼雪山凍水,白泠溪低下頭一看,自己身着布衣。凍紅的手上唯有一卷破舊紙書在風中曳曳。
走到湖面邊探身去看,自己居然成為了男人。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這副面容是清秀呆呆的模樣,胡子拉碴,目中布有些許紅血絲,整個人攜滿了疲憊不堪的仆仆風塵色。
現如今是冬日暗林裡,白泠溪自然而然地知道了她是要進京趕考去。
雪粒飄拂着,她搓了搓自己的手。口中喃喃道:“吃食和盤纏也沒有了,在這冬日前行,接下來該如何度日。”
雪地中一步一步走着,夢裡五感不清但白泠溪還是隐隐感到有徹骨麻痹之感。
肚子不争氣地咕噜咕噜叫起來,她逐漸頭昏眼花,腳下一個踉跄,她昏倒在了地上。閉上眼之前,白泠溪看到了一道模糊清麗的身影緩緩走來。
是誰?
畫面再次跳躍閃爍,眨眼間已經一處小巧别緻的院裡,昏睡醒來的白泠溪看到有一女子的身影在床前忙碌着。
白泠溪又不受控制地躺在塌上觸發固定的語言,眼珠滾動了一下,望向那位背對着她看不清面容的綠衣姑娘問道:“敢問姑娘,我這是在哪裡?”
潔淨的木屋内,女子回眸一看。清冷柔和的樣貌和氣質像極了先前的少年将軍,即便是女身,白泠溪也感受到了一點熟悉的感覺。
那女子嗓音綿柔,關切的目光投來。一颦一笑,恍若空明庭院中的月下桃花。
“這位公子,你暈倒了,這裡是我家。”
後來白泠溪和她日日相處,才知道她原來是妖。而且還是一株仙草化成的妖精。她在她的陪伴下,原本多年苦讀落下的病根逐漸好轉。
二人一起上山采藥,一起一日三餐,一起去集市上售賣藥草。
她教她識字,給她念詩講故事。傾訴自己想要做官造福百姓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