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寺雖然隻是個小村莊的寺廟,人氣卻很旺。香火不斷攀升至牆檐,雨止轉晴,暖輝光圈繞在頭頂。
透過煙火朦胧和透亮陽光,從方丈那裡出來白泠溪和蕭斂之站在屋檐下遠眺着前方對着佛像上香的人們。内心詭谲的陰冷相比起虔誠的人們像是隔了兩個世界。
蕭斂之抖落傘面的雨珠把油紙傘收起,他和身側無言的白泠溪靜靜站在這兒看了許久。
自在寺的秋,比起青丹宗好像是要暖些。
方才方丈的那番話,無疑會讓人感到虛渺,無助,甚至陷入無限猜度與遐想。
可惜白泠溪和蕭斂之都是不那麼容易聽得進人話的高傲骨頭。
白泠溪眼中瞧着映着個個飽滿的秋黃紅果,五彩斑斓的充滿着秋季豐收的盎然。她隻是有點好奇。堕仙覺醒,居然會是個詛咒麼?
空悟二十歲時來到芳華村,宿在自在寺。他結識了如今的方丈。二人本因佛法而産生了深厚的友誼和志同道合的惺惺相惜。
可一切都因為一個女人轉變了。
虔誠聰慧的佛子有朝一日瘋魔般執着地與自己的好友在月下傾訴所有,好友不理解他,他就置氣離開了芳華村,要去尋找所謂的真道。放棄了苦行雲遊,去到了禅宗修行。
直到成為了一代大師也沒有再回過自在寺。
據方丈說,月下傾訴的一夜過後,空悟就言道要與天道相對抗。他要覺醒,要記起來路。
他不再色即是空,空無一物。而是把對抗覺醒堕仙的注定死亡看成了修行的終點,看成了要找的真我。
遊戲似的偏要比個輸赢,最後遍體鱗傷在死前才醒悟,原來真是空悟一場。
那個女人名叫莫任仙,凡體一個,颠沛一生。她自稱自己是覺醒的堕仙,記起了所有的來世。她還道,接受了并深入了解堕仙覺醒的人,大概率也是堕仙下世。這是冥冥中的緣分。隻要契機一到就會覺醒,然後被迫死在天道下。
莫任仙的原話空悟在幾十年前就說給了方丈聽,方丈如今又說給他們聽。他可憐他們,也覺得他們可笑。枯林當中四個人,隻有蕭斂之和白泠溪被選來深入了這條路。
誰也不知究竟是巧合還是注定。
“雨停了,過了今夜我們就走吧,去菁州。”
她側眸望向蕭斂之,清靈的眼中潤潤的,望進去猶如陷入了丢了小石子進去的輕蕩漣漪的古井中。她的語氣中還帶了點落寞。音色平緩,掩藏在下面的無奈若不是和她熟悉的人恐怕還聽不出來。
“好。”
他知道她也一定不會平白陷入桎梏之中,詛咒一說,是需要時間證實的。一切還隻是開頭,他倒要看看這所謂的詛咒究竟會不會落在身上。
回到春風酒樓,蕭斂之和白泠溪剛走上寝房所在的三樓的樓梯間,就見藏庭雪明晃晃一個大高個靠在一扇镂空漆門前似乎在等人。
還沒來得及打招呼,藏庭雪就第一眼先看到了他們,然後朝他們走來。
白泠溪清楚地看到了他在看見他們時眼中都透了光芒。
藏庭雪挂上與陰鸷外貌不符的友好笑容,頗有些想親近的意味,橫擋住了二人的去路,“你們終于回來了。”
蕭斂之對他言語中帶的親昵有點排斥,不過面上不顯,語氣還算禮貌問道:“藏公子有何事?”
專門等着他們,可見另有目的。
知道蕭斂之看起來不像是喜歡主動和人打交道的,藏庭雪也不因他的冷言氣惱。矜貴容顔如同月下的冷玉,他直言道:“二位是準備前往菁州吧?我沒騙你們,莫任仙現在的确在菁州。”
他彎了彎眼,繼而道:“禅宗與在下關系親密,我知道你們此行的目的是想找堕仙的線索。正巧空悟大師圓寂一事在下也好奇,不如一起去菁州?不妨告訴你們,我這幾日等的就是你們。”
藏庭雪語氣輕快,神情保持着若有若無的輕蔑倒裝也不裝。他眼底本帶着絲不見底的笑意,在白泠溪投過來時又深了深,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短暫的僵持,三人最後到了一靜室中對坐。
這個酒樓在莫任仙走後,藏庭雪接手就隻是短暫地修葺了一下,外表和設施都改換成了名貴的風格。不過裡面有些地方卻還是保持原來的模樣,充滿歲月沉澱的痕迹。
這間靜室是藏庭雪素日休息看書的地方,所以布置得很是雅緻大方。按照季節擺放上各種時令水果和花卉。秋季深濃,桂花枝獨獨插于天青瓷水滴瓶内,擺在茶幾上在靜室中綻滿幽香。
藏庭雪率先唠唠家常:“還不知道二位道友的名姓呢,說起來在下對青丹宗亦是敬仰有加,改日定當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