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擡頭,隻看見修長的手指把玩着簽名筆,悠悠然轉過一圈。
“我也有拒絕的權利吧?”
“當然。”秋月籲出口氣,擡眸看他,“那……車改裝怎麼辦?”
梁風看着她,頭偏了下:“你為什麼,不直接和我簽?”
“因為你和乘光的合同還沒敲定。”秋月回答,“越過他們和我簽……可能會對你們的合作有影響。”
Maje是吉量的車,她是吉量的負責人。抛開乘光隻他倆簽合同的話,到時候完全可以說梁風上賽場的車是吉量的。
——當然這隻是一個微乎其微的假設。
隻是站在乘光的立場,他們自然要規避任何不利己的可能。
梁風一時沒作聲,定定注視女孩片刻。
“如果,我不和乘光簽約了呢?”
秋月怔了下:“你回來……不就是要代言乘光的嗎?”
除卻如日中天,财大氣粗的乘光,她想不出還有什麼理由值得他放棄L公司回國。
筆頭在紙面輕磕兩下,男人看她的目光很深:“那是别人以為。”
如有預感般,秋月的心髒忽而高高拎起。
下一刻,她便聽見梁風嗓音沉沉:“我和吉量合作,你覺得怎麼樣?”
懸念墜地,震耳欲聾。
唇瓣動了動,秋月嗫嚅出三個字:“為什麼?”
就像當紅影帝突然出演小成本網劇一樣令人匪夷所思,說白了,咖位不配。
紙張窸窸窣窣,男人拿起未簽名的合同,緩聲開口:“因為,我隻想看到我們的名字在一起。”
“嘶啦”一聲,合同在他手中一分為二——正好将梁弈和秋月的簽名撕開。
梁風撩起眼皮看女孩:“不止名字。”
心神俱震,秋月呼吸都屏住。
身後有腳步聲漸近。
梁弈的這通電話來得是時候,結束得也恰到好處。
放下手機,梁弈看見被撕開的合同,神色起伏一瞬。
“你要是沒考慮好,今天就不該浪費我時間。”他情緒一向穩定,即便愠怒,語氣也如常平靜——隻是任人都能聽出這話裡不怒自威的沉郁。
梁風不以為然地扯了下唇角:“我确實要再考慮一下。你也是。”
秋月有點不自然地垂下眼。
她直覺他話裡的這個“你”,并不是跟梁弈說的……
“自然,你我都要為自己說過的話負責。”梁弈點到為止,“畢竟都是成年人了。”
門外有人“笃笃”叩門。
“進。”梁弈應聲。
“梁總。”司機進來恭敬打過招呼,将梁弈的外套遞過來。
一件和他身上馬甲配套的亞麻色西裝。
寬松的外套抖落開來,帶着冷調木質香,輕輕披上秋月肩頭。
落下胳膊時,梁弈的手不知是無意還是有心,碰到女孩腦後的發卷。
——一頭長發散落開來。
同時落地的,還有一根黑色發圈。
金絲邊框後的眼冷冷睇梁風,梁弈的話也擲地有聲:“我也不會再像小時候一樣,讓着你了。”
“……”
秋月看不見他們任何人的表情。
她被梁弈攬上後腰,木然地往門口走。
梁弈踩過地上的發圈。
“好自為之。”
-
走出俱樂部,正是盛夏鼎盛時。
不知道為什麼,秋月卻感覺不到熱。
司機拉開後排車門時,她甚至還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梁弈的車恒溫二十二度。
這讓西裝革履的他在三伏天也依舊姿态從容,身涼氣爽。
——涼到扣住她後腰的那隻手似乎都在散發冷意。
坐上車後,西服順着女孩削薄的後背滑下來,落在座椅上。
秋月從身後拿過外套,沉默地放到兩人之間。
電車啟動幾乎沒有聲音,車内的寂靜就更顯尴尬。
頭一回的,梁弈沒有一上車就處理工作。
放在膝上的手局促地動了動,秋月深吸了口氣——
“我們和梁風的合約不太順利。”梁弈在她之前開口。
秋月眼睫跳了下:“是麼。”
想到剛才梁風撕開三方合同時說的那些話,她眼眸更低。
心悸,也心虛。
梁弈“嗯”了聲,終于拿起工作平闆。
“我已經交給沈總助繼續推進了。”
“哦……”秋月順着他的話問,“那之前是誰負責啊?”
“林副總。”梁弈回答。
他的目光一直在平闆上,但電子屏幕卻始終停留在桌面。
“她能力很強,做事從不拖泥帶水。但在梁風合同這件事上,怎麼說,有些——”
他頓了下,輕笑:“色令智昏了。”
“……”
男人的語氣像在跟她談笑風生,秋月卻一點笑不出來。
梁弈繼續道:“聽沈總助說,梁風人氣很高,粉絲——尤其是女粉絲非常多。”
“女孩子好像都很喜歡他……那款。”
說着,他放下平闆,伸手點了下後排車機。
看着前後排之間的隔闆徐徐升起,秋月愣住。
這麼久了,她都不知道他車上還有這個。
他把隔闆升起來幹什麼?
怔怔扭頭,秋月對上梁弈的眼。
他也在看她,以一種她從沒見過的眼神:
“你不會,也喜歡他那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