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事情常常發生,宋拜山給她塞了點錢,讓宋思聽自己回去,晚飯湊合着自己吃點。
坐最後一班大巴回去,到鶴城市區的時候是晚上六點多,天還沒黑。
這幾天正愁着沒有時間出去玩,在路上的時候,宋思聽就約了幾個同學攢了個局,下了車沒有回家,直奔KTV。
到了KTV門口,幾個朋友比她先到了,站着等她,有男有女。
宋思聽走過去,他們打趣她:“好學生,現在想要見你一面真難。”
“别提了,要不是跟着我爸去廠裡,今天本來還要補課來着。”宋思聽神情恹恹地回道。
“誰給你補課啊?補得怎麼樣?我們還等着你開學考一鳴驚人呢。”有人不免好奇問她。
這個……
關于李牧遷,宋思聽不願意多說。
打了個哈哈,自嘲了幾句自己的數學成績,她将這個話題揭過。
邊聊起别的,邊招呼着幾人往KTV裡面進。
剛走上門前台階,便見大門處熙熙攘攘出來一堆人。
高考剛結束的時間點,不乏有班裡的同學組織什麼同學聚會,搞個散夥飯之類的。
畢竟離開了校園,可能有些人之間,真就是最後一面了。
這些人看樣子應該也是來搞散夥聚會的同班同學。
門口台階就那麼寬,宋思聽幾人靠側邊站了點,讓出位置。
和身邊一個朋友接着剛剛的話題繼續聊着,宋思聽注意力本來完全不在那一堆人身上。
直到聽見她身側的人不知道是誰小聲說了一句:“快看,那個人好帥啊。”
聽見動靜,宋思聽下意識擡眼,目光順着身側人小聲示意的方向看去。
與走在人群後的一個人對上視線。
正是李牧遷。
兩人隔着人群遙遙看了一眼後,宋思聽臉上一副微妙的表情,默默收回視線,和身邊的一個男生壓低了聲音,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她轉過臉的同時,李牧遷身前走的幾人談話聲傳入他的耳中:“那個穿白裙子的,是不是四中的宋思聽?”
“唉!好像是唉……”
剩下的話随着他們漸漸走遠,李牧遷聽不真切。
看了前面的人一眼,李牧遷腳尖微微轉向,将要邁步的時候,身後突然傳出一道聲音,叫住了他。
這是什麼鬼運氣,出來玩還能遇見李牧遷。
現在宋思聽看見他,就仿佛看見那些令她頭疼的圓錐曲線、立體幾何、數列大題……手拉着手沖她打招呼。
“啊!那不就是今年的理科市狀元嗎?我哥和他一個學校的。”身邊的朋友認出來李牧遷,說道。
宋思聽不想接着看見數學題,幽幽收回視線,接了聲是。
“他有女朋友了嗎?好可惜……”身側,一開始注意到李牧遷的人看見他身後追出來一個女生,叫住他。
見兩人站在台階上相談甚歡,她不由地感歎了一句。
聽見這話,宋思聽再次擡眼看去,就見李牧遷微微背對着他們,好像正和他面前的一個女生聊天。
站在宋思聽這個角度,隻能看見那女生腼腆的笑,微紅的臉……
“對啊,好可惜……”宋思聽點點頭,随口附和道。
禮貌拒絕完那女生想要加聯系方式,畢業以後再聯絡的想法。李牧遷轉過身來,視線裡已經沒有了宋思聽的影子。
站定腳步,他對走在前面的同學開口:“你們接着玩吧,我還有事,就不一起了。”
“大學霸去哪啊?”有人開口問他。
李牧遷沒有說話,看着那些人走遠。
站在原地略微思考一瞬,他轉身,回了KTV。
走到前台,他說:“你好,有沒有看見幾個人進來。其中一個大約這麼高,長頭發,穿一條白色裙子。”
“對,她是未成年。”
宋思聽覺得李牧遷簡直有病。
剛進包房,還沒點幾首歌,忽然服務員來敲門,問他們要身份證。
KTV查年齡時松時嚴,平時上面沒來人的時候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一些高中生進去了。
這次雖然沒來人檢查,但看李牧遷一進來便直接說了宋思聽幾人是未成年,KTV的人也怕他舉報到上面去,煞有介事地去包房給宋思聽幾人請了出來。
宋思聽确實還沒成年,她聖誕節的生日,還有幾個月才到十八歲,因此,隻得自認倒黴,乖乖出了包房。
原以為是有人檢查,但一問服務員才得知,是有人舉報。
正想知道是誰幹這無聊的事,走出大門,卻遠遠見李牧遷抄着兜,站在對街路邊,目光靜靜看來。
看見宋思聽幾人出來,他轉過身,将要離開。
“唉!你站那!”宋思聽喊了他一聲。
見他沒停步,宋思聽小跑着,下了台階過街。
匆匆追上李牧遷,她一把拉住他的手肘。
李牧遷一怔,頓住腳步。
隔着一條馬路,宋思聽那幾個朋友面面相觑,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其中一個人扯着嗓子喊她,問她接下來去哪。
宋思聽盯着面前的李牧遷,沒轉頭,她揚聲,對他們說道:“我不去了,你們去吧。”
她朋友們隔着一條馬路都能看清宋思聽表情帶着不悅。
幾人相互看了一眼,不打算淌這趟渾水,默默走開了。
李牧遷視線停在她依舊抓着自己手肘的手上,淡聲問她:“有事麼?”
“你有事嗎?”宋思聽擰眉,語氣有點沖,“為什麼舉報我?”
李牧遷擡眼,與她對上視線。他眼中情緒淡淡:“未成年本來就不能進KTV,随時有人會來查。”
“人家老闆都沒管,你多管什麼閑事,”宋思聽問他,“關你什麼事呢?作為一個家教老師,你管得是不是有點多了?”
“宋叔說了,讓我在給你上課的時候,順便規勸你把心思放在學習上。”李牧遷對她說。
聞言,宋思聽一時語塞,緩了好一會,她蓦然笑了一聲。
被氣笑的。
“你……”本來想好的說辭在這句話前蕩然無存。還能怎麼辦,她爹讓的,李牧遷照做。
他的行為軸是軸了點,但人家現在沒做錯,宋思聽也不能說他什麼。
緩了好一會,她憋出這麼一句話:“你還挺負責。”
“應該的。”
“我不是在誇你。”
“我知道。”
“……”
得了,跟他也扯不明白什麼。
“還有事嗎?”眼見話題結束,李牧遷開口,問她。
他說着,目光向下,看向自己的胳膊。
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宋思聽這才發現,自己一直抓着他沒放。
現在看他意思,正是示意着自己松開。
“你吃飯了沒?”宋思聽看懂他的意思,但她沒撒手,反而順着向下,拉着李牧遷的手腕。
問他。
感受到腕上有點涼的肌膚溫度,李牧遷藏在眼鏡後的眸光微微顫抖一瞬。
不由地擰眉,他擡眼看她:“什麼事?”
“陪我去吃飯。”宋思聽說。
話音落下,李牧遷擡手看了看腕表,沒回答。
“因為你剛剛一舉報,我朋友都不和我玩了,我們本來約着去吃飯的,結果現在就剩我一個人。我自己去的話,萬一遇上什麼醉酒的人,出了什麼危險……”
宋思聽看見他面上的遲疑,繼續添把火:“萬一我吃開心了,自己喝點小酒,要是喝醉了,我一個女生……”
“去哪?吃什麼?”
李牧遷眸中染上幾分無奈,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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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在家裡兩人的聊天不算太愉快,但李牧遷整個人好像意識不到他們之間有些僵硬的氣氛。
宋思聽也不想和他吵什麼,關于自己的情緒和自己的不愉快,過去自己或許會盡數告訴他,但是現在一切都不一樣,她也不想讓自己在他面前顯得太過情緒化。
所以在李牧遷再一次問她晚上想吃什麼的時候,宋思聽卸了脾氣,沒怎麼想地脫口而出了聲烤肉。
想起鶴城的吃的,第一時間想到的,大概就是烤肉。
這邊的牧場養安格斯牛和牛之類的肉牛,肉質鮮美細膩,還帶着點奶香。
因此,烤肉算是鶴城的一大特色,這邊的家庭烤肉店也林林總總開了不少。
家附近又好吃的店……
宋思聽和李牧遷兩人去了M家。
這個點人不少,但是老闆家的小孩之前是李牧遷的學生。出門前,李牧遷打電話定位置,那老闆認出他的聲音,特意給兩人留了個桌。
這家店有些年頭了,幾近百年老店。宋思聽之前也時不時過來吃。
落座前,看着熟悉的室内環境,宋思聽想起來了,她幾年前,和李牧遷第一次吃飯的時候,來的也是這家店,坐的也是這個二樓靠窗,貼着暖氣管的位置。
眼前的人和記憶中他過去的形象漸漸重合,宋思聽一時有些恍惚。
上菜上肉,李牧遷卷起袖子,用夾子夾着牛油刷着鐵盤熱鍋。
等待的時間,為了不讓氣氛冷下來,宋思聽看着他,找起了話題。
想起之前李牧遷的大學專業,宋思聽說道:“很疑惑,你竟然會留在這裡當老師……”
有點屈才了。
李牧遷大學考的是本省的一所重點985,全國聞名的工業大學。
專業名稱很複雜,後面研究生期間,還跟着老師進實驗室做保密項目,宋思聽不太懂理工科的東西,再加上他簽了保密協議,所以宋思聽隻知道他以後的就業方向大概是研究院之類的地方。
怎麼看,怎麼和現在的職業不太搭邊。
李牧遷聞言,擡眼,看着她。
鏡片後的視線沉靜,但是宋思聽總覺得,好像還蘊着什麼,她沒法看清的情緒。
他剛想要開口。
倏然,宋思聽擱在桌上的手機響了幾聲,她看了一眼來電人,祝馳周。
沒有多想,宋思聽順手按掉了挂斷鍵将手機扣回桌面。
見狀,李牧遷神色淡淡,瞥了一眼被她扣在桌面的手機,問她:“怎麼不接?”
“不想接……”宋思聽話還沒說完,鈴聲又一次響起。
還是祝馳周。
看見李牧遷看過來的視線,宋思聽下意識拿掌心蓋住屏幕,遮住上面的來電人顯示。
歎了一口氣,她拿着電話起身:“稍等,我出去接個電話。”
說着,宋思聽帶着手機下樓。
李牧遷靜靜坐在原地,閉眼重新平複了一下情緒。
算着時間,他睜開眼,視線看向身側的窗外,頓在宋思聽站在外面的身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