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襲——有敵襲——”
“敵襲——”
爾朱世隆和斛斯椿聞聲也沒功夫再審判元明月,拿着佩刀趕忙出了帳。
至于那怒火中燒的将軍,他不急不慢拿着馬鞭,走到元明月身前尖銳地凝視她了許久,那眼神淩厲得像要剜下明月一塊肉。
明月心虛得緊,不敢看他。
半晌後,那将軍終心有不甘地咬了咬牙,随即便出帳迎敵。
“娘子——娘子——”可玉站在帳外喚着元明月,“這外面亂糟糟的,我們……我們……呃啊——”
一支銀箭發來,可玉慌不擇路,一下闖入了帳中:“啊啊啊——娘子——”
明月也仿佛如臨大敵,她拉住可玉問道:“什麼人敵襲?是高歡嗎?他怎麼敢?!”
可玉欲哭無淚:“不,娘子,我、我不知道……”
明月左右思忖,她抓住可玉的衣襟,恨恨道:“狗咬狗!他們活該!可玉!我們逃走吧!”
逃走?這能往哪逃?
兵荒馬亂的,不得被一箭射死?
明月喃喃道:“孝則……還有孝則,我們一起走……”
可玉越聽越糊塗,平陽郡王不早就死了嗎?完了,娘子在穎川王身旁待得已經精神失常了。
“走!我們趕緊走!逃得遠遠的!我此生都不要見到爾朱兆——”
明月話語一頓,瞟到了被爾朱兆一刀劈倒的可憐燭台。她恍然憶起剛剛千鈞一發的時刻,忽然間竟剪不斷理還亂。
明月不想在此處多停留一刻,多停一刻,她心頭越亂。明月拉着可玉出了帳,她環顧着滿營甲兵,他們訓練有素,亂箭如雨間隻想着迎敵,無暇顧及元明月。
元明月在營間亂竄,匆忙間還不忘帶上那兩塊命根子似的玉牌。隻要還有這玉牌,侯民就還在她身邊。
明月剛溜到守衛薄弱的東側營地,背後又冷不丁遭人一拍。
“啊……”
明月回頭,是那個醜陋的内侍。
她釋然一笑,叫了聲:“孝則。”
可玉一頭霧水:“他……他……”
元修沉聲道:“可玉,你仔細看看,是我。”
可玉仔細看了看這内侍的眉眼,恍惚和記憶中的某位公子重疊,她大為震驚,掩着嘴巴支吾道:“啊……”
元修打了個手勢,道:“不要從這兒走,我們去南邊。”
明月不解:“南邊?那邊正亂着呢!”
元修笃定道:“就是南邊,姐姐,相信我。”
爾朱兆見高歡的人來的蹊跷,要攻不攻,要退不退,隻作左右襲擾,煩人的很。頭疼的是,等平息了這場突襲,爾朱兆還要解決元明月的事。
她當着斛斯椿和爾朱世隆的面這樣說話,無非又是場以命作注的離間計,想讓他失信于爾朱世隆這些人,到時候合兵不成,又搞得四分五裂。
爾朱兆提唇一笑,也不知道元明月到底是聰明還是蠢。
隻不過,他次次被明月傷透了心。她每次做事都一鳴驚人,打他個措手不及。
人人都說爾朱兆暴虐無情,可對上元明月,他卻破天荒地仁慈了一次又一次。如果他能早幾年認識元明月就好了,他早早地娶到她,或許兩人琴瑟和鳴,不至今日話不投機。
他回望駐地——爾朱兆天生鷹目,一箭能射中雙雁。他這麼一堪堪回頭,便瞧見元明月跟在一個内侍身後,不知要去往何處。
爾朱兆發覺這是他之前起疑過的内侍,他眯着眼睛細細一瞧,不可置信地震撼道:“元修?!”
爾朱兆驟然懂了什麼,元修有本事苟活至今,瞞天過海,又深入龍潭,為的是誰,一目了然。
她要走,便走了吧,總比死了好。
她一走了之,爾朱兆隻用假裝她死在這次敵襲之中,至于别的,恐怕爾朱世隆不會非得死要見屍。
隻要爾朱兆說她死了,旁的人又有何法?
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今後,元明月應該不會再與他作對了。
爾朱兆遠遠地看着元明月,下一次,不知何時才會見她。他暗下決心,等日後平了高歡,他稱霸一方,一定會傾盡全力把元明月找回來。
他回首看了看眼前襲擾的高歡軍,握緊了挂在腰間的金刀。
元明月跟着元修掩人耳目,一路走到了駐地南側,那守門的侍衛竟對元修行了一禮。
元修擺擺手:“行了,讓人看見反而不好。”
南門外緊挨着一條河道,順着河流,定有人煙,不怕像無頭蒼蠅似的走到深山老林裡去。
元修帶她見了一位僞裝成普通村民的中年男人,那男人備好了車馬,正在河岸邊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