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上你看書網

繁體版 簡體版
戀上你看書網 > 明月不流光 > 第46章 風燭,野獸

第46章 風燭,野獸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明月正崩潰地錘打着城門,胡兵又步步朝她逼近。連祎疾步追去,用手中搶來的環首刀翻身劈下,他孤身一人,四面楚歌。

“嗚!!”

連祎挨了重重一拳,他眦目握緊了手中刀,傾力擋下四面而來的風刀霜箭。

往常一個人,一壺酒,逍遙自在,浪迹天涯,也不知道明日要去往何處,連祎也同樣從未想過自己竟有一日會這樣壯懷激烈。

他身無片甲,落得滿身的血污和灰塵,鬓角的碎發跟着跑了出來,和着鮮血黏在他的頰邊。連祎身手雖好,殺過人,打過架,可他到底沒有上過沙場,沒有與亂軍鏖戰過。

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他緊咬牙關,就站在元明月身前,誰也靠近不了她。這次輪到他在心裡唱了,力拔山兮氣蓋世,然而連祎并不覺得自己是項羽——因為他不是霸王。

明月絕望地跪在緊閉的城門邊,然而倒映在她眼中的連祎卻不知疲倦似的求生,傾盡一身力氣去戰鬥。

他喊道:“站起來!明月!站起來!!”

他沒有放棄,他還沒有放棄……

明月的心被敲了一錘,像在混沌之中被忽然喚醒。

那是連祎嗎?他好像在燃燒。

連祎将環首刀插入胡兵的胸膛,猩紅的血蜿蜒到環首刀尖,像珍珠般一滴滴落下,靜靜地被塵土喝幹。血色拂面而來,明月眼珠發澀,她瞧見連祎身後一道刀光襲來,又生生斬在他的背上。

“連祎!”

連祎悶哼一聲,旋身劈了回去,又如鷹隼振翅,翻筋鬥踢了幾腳,搶起另一把環首刀,慷慨激昂地挺立于城門前。

他手握雙刀,衣衫被吹得獵獵作響。

“呀啊啊啊——”

連祎揮着雙刀,像隻半人半獸的怪物,明月緩緩站起身來,卻不知如何是好。

當最後一個胡兵被連祎劈倒時,連祎眼前一黑,險些暈厥,隻好勉強用長刀支撐着身體。他喉頭有些發腥,連祎咳嗽兩聲,吐了一口血水。

明月踉跄着扶起連祎:“連祎!你怎麼樣!”

連祎急促地喘息,看着她笑了笑,又變回了那個不羁自由的他,隻不過,遍體鱗傷。

明月伸出手拭去他頰側的血迹,戚戚然地望着他。而連祎呢,仍然目光如水,滿目星辰,從未放棄過任何活下去的期許。

連祎吸吸鼻子,柔柔地笑着說:“南郭門關了,我們就去東郭,如果東郭也關了……我就去找條繩子來,咱們爬也要從城牆上爬下去……”

毫無預兆地,明月的眼角流了滴淚,半張着嘴,卻啞然失聲。

這叫什麼,向死而生。

以前所有人都勸她活,但她總不知怎麼能活。那像一個虛無的定義,宮變,流血,她什麼也做不了,也無法相信任何人,像掙紮在泥潭。她瞧着傷痕累累的連祎,像瞧着一顆啟明星,滿身血污、髒兮兮的、長明不減獨自燃燒的星。

“别哭啊,我說過帶你走就一定……”

連祎的話隻說了一半便突然哽在了喉頭,他的笑還凝在臉上,一支羽箭猝不及防地紮在了他的胸口。

明月瞪圓了眼,還未來得及說話,又是沖天兩聲箭鳴,疾箭破空而來,在元明月的眼前連連刺穿了連祎的胸膛。

連祎再也攥不住長刀,他剛剛脫手,長箭又射穿了他的肩與腹。他歪歪扭扭,倒下時仍直直望着明月,像要将她刻在眼中。

“……連祎?”她聲音發抖。

随着倒下的連祎,明月也跪倒在地,她眼睜睜地看着連祎身後漫出汩汩鮮血,緩緩地聚集成了一片小池塘。明月失措地捂着他胸口的血洞,懇求着:

“不……不不不不不!不要流了!不要流了……不要!!不要……”

連祎的喉嚨中沖出一大口鮮血,被他吭哧一聲噴了出來,染紅了嘴唇和下巴,這下子真是唇紅齒白地好看。

連祎顫抖着擡起手蹭了蹭明月的臉,他還是那樣爛漫又溫柔地笑着:“……你是在……為我哭嗎?”

他這樣一說,明月哭得更兇了,連祎的眼也紅了:“對不……對不起……我……不能……帶你走了……”

他奮力睜着眼,纖長的睫毛微顫。

“……你會……記得我嗎?”

元明月覺得這話耳熟。那晚,在佛前,連祎第一次問她:

——“如果我死了,你還會記得我嗎?”

此刻明月瘋狂地點頭,淚水都流在了連祎的手心。

手心,手心,他手心的圓圈刺青滾燙如烙鐵。

他終為元魏而死,他還是貫徹了這個使命。

得到她的答案後,連祎釋然許多,這一去,也不算遺憾了。他望向夜空中的星,有一顆亮得耀眼,卯足了勁閃爍。他用盡力氣說道:

“父親,我回來了……”

語罷,他眼神中不再有光,倏忽空洞如深窟,再也不見那漫天星辰,再也不令人如沐春風。明月捉住他滑落的手,緊緊捏着,呼喊道:“不要!不要!!”

他不再燃燒了,他這顆燭芯,終究灰飛煙滅。

元明月心想,自己可真是個罪大惡極的人,為什麼去死的總不是她呢。

明月的雙眼哭得模糊,她擡頭望向前方的禦道。爾朱兆橫刀立馬,挽了一架烏木泰阿弓,正冷眼旁觀。

他沒有披甲,隻穿了件貂領皮衣。遠處的國舅府仍在燃燒,濃煙烈火,将戰馬上的爾朱兆映得像個自八熱地獄而來的鬼魅。

明月沒有理他,旁若無人地伏在連祎身畔放聲哭了起來,抖得不受控制。上次這麼哭還是侯民死的時候,她渾身無力,不知不覺地蜷縮成了小小的一團,像隻胎兒那樣脆弱。

仆蘭挈策馬行至爾朱兆身側,以請示道:“王爺。”

爾朱兆啟唇道:“帶她走。”

“是。”

仆蘭挈一擡手,左右親兵皆得令上前,生生地将她從連祎身側拖離。可玉幾近昏厥,六神無主地癱在地上。與明月相反,她沒有一絲一毫的掙紮,像件物品似的被甲兵從城垣下安靜挪走。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