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魯斯利亞,估計這架飛機現在已經因為半途墜機上新聞了。
我覺得我的反應很正常,很有邏輯。
貝爾拿我加熱佛卡夏這事問受害者做什麼?我那時候已經燒暈過去了,難道還能為一個面包爬起來逮他個正着嗎?那我得有多愛吃啊。
但斯庫瓦羅不這麼覺得。
我看他拳頭握了起來。
我看到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銀發劍帝氣勢洶洶向自己逼近。擱誰誰能不害怕。
我故作鎮定但是舌頭已經打結,一邊往毛毯裡縮,一邊磕磕巴巴威脅說我是病号,他再這樣是恃強淩弱沒有道德不講規矩。
斯庫瓦羅冷笑,反駁說和黑手黨世界的暗殺部隊還講什麼道德規矩。
魯斯利亞哎呀地伸手攔了一下,被他打開。我趁着這點寶貴的時間兩手扽着航班毯子往上提,企圖遮住自己。
扽開展平在眼前的平整毯子上出現一個長發陰影,緊接着是一個被揪起來的褶皺。“叫你反思怎麼會半夜燒起來,你和我說貝爾!一個兩個都是不讓人省心的小混蛋!”
我大拇指發力捏緊毯子兩個角,胳膊僵着使勁貼近身體:“那那那……就算是要回答那個問題,也不應該問我吧!醫生怎麼說啊!”
再想起來我深覺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這句話對腦力派也适用。到底是哪來的勇氣叫生着病更虛弱的我去和殺手,還是殺手裡的精英較勁?我那燒暈了,不可靠的大腦?
隻見毯子被揪出一個褶皺,而後一股向下拖拽的大力傳導到手上,褶皺加深加長,手上摩擦驟然增加,我吃痛“嘶”了一聲。
再之後斯庫瓦羅那張銳利漂亮的臉就出現在我面前。
抓着毛毯的手現在隻抓住了空氣,還有輕微的摩擦痛。而毯子現在一半被我壓在身體下面,一半到了斯庫瓦羅手裡。
他揚手扔了毯子,手指就戳到我額頭上。完全不理我之前的話。
“現在知道裹毛毯了,當時怎麼不知道吹幹頭發再出門!身體素質這麼差還想耍酷——”
他那個意大利語說得又急又快聲音還大,和個大喇叭一樣,又好像機關槍突突掃我,都快把我腦袋震回到漿糊狀态。我已經感覺眼前似乎又開始出現電視機噪點。
這才是嘴炮的真谛吧,聲波攻擊什麼的。
我虛弱無力地擺了擺手: “等……等一等。”
和他的音量相比,我聲音輕得簡直微不可聞,又因為帶着濃重鼻音可能不好分辨。這一句更多應該算是我在聲波攻擊下的垂死掙紮,也沒指望能比魯斯利亞的阻止還好用。
但他居然真的停住了。我眯着眼看他收回手摘手套擡起來貼了一下自己額頭,又撩開我垂到額前的碎發按在我額頭上。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像重複過很多遍,動作裡流露出一股因為過度操心而産生的無語。
魯斯利亞也湊過來:“溫度又上來了?”
“還沒有,但看起來……”
眩暈感終于過去,我睜開眼,運了一口氣打斷斯庫瓦羅:“就算如你所說,我感冒是沒吹幹頭發着涼所緻,那也是免疫力下降之後接觸到了病毒才會生病。”
我看向對面兩個殺手,着重看了斯庫瓦羅一眼,他被我打斷眉毛打了疙瘩顯得很不快,但還拉着臉聽我講話。“所以是誰傳染我的?”
“是誰,”我咬了重音,餘光撇到魯斯利亞墨鏡上方的眉毛要飛起來了,“在我着·涼時候帶來了感冒病毒?”
全場沉默,我乘勝追擊。
“所以說,這件事的罪魁禍首好像不是我——手下留頭!斯庫瓦羅你沒道德沒素質不講規則!”
能連貫喊出後半句話是因為魯斯利亞仗義出手,在斯庫瓦羅要捶我之前先給了他一拳【1】。
不知道這一拳有沒有殺雞儆猴的意思。我主觀希望是沒有的,但客觀上我确實被吓了一跳,那後半句喊到“不講規則”的時候就弱了下來,甚至下意識胳膊擡起想扶斯庫瓦羅——他閃躲了,但聽聲音估計還是挨了結結實實一下,所以才一下子疼彎了腰。
從垂下的銀色發絲穿過,扶住他手腕的時候我才猛地反應過來不對。我攙這個要揍我的家夥幹嘛啊,他需要我幫忙?于是又尴尬地把手縮回去。
斯庫瓦羅的怒火被成功轉移到魯斯利亞身上。他吵嚷,什麼“你這個人妖,第二次了!”而後被叫人妖的人翹了蘭花指還回去“要我說苦頭吃一次也就夠了。”
……
暫時沒被關注。
我垂着眼掃了一下剛才碰到的那隻手,碾了碾手指。
剛才扶住斯庫瓦羅手腕的時候,我三隻手指落在斯庫瓦羅常戴的小羊皮手套上,而大拇指和食指則攏住手套下露出的一截手腕。可能是因為手太冰了,本該微涼的羊皮手套在我摸起來就和常溫一樣,但落在虎口之間的手腕明顯感覺到不似真人皮膚的硬度和冷感。
金屬的感覺……是義肢啊。
我碾了碾手指想把冷硬感擦掉。
我認識他的義肢要比認識他本人早一天,也經常提醒自己這是個行動不便的又獨手又被鲨魚啃過的可憐人。但再怎麼的心理建設也頂不上直接摸到滾燙皮膚和微涼金屬、塑料相接時候的震撼。
“哎呀,”魯斯利亞帶點笑意的聲音打斷我的想法,“吓到小Peppe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