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将視線移向在不遠處飛翔的烏鴉,思緒回到夏油傑私下來找自己的那天。
她起初并不認同。
除了錢,值得信任的隻有自己的實力。
為什麼要增加情報探查方面的成本?
為什麼要允許二級及以上術師自行挑選任務?
自由會消磨鬥志,一味躲在舒适區内,隻會更容易在突發狀況中死去。
隻有變強,唯有變強,強到足以抵禦所有威脅,才有資格在這個吃人的咒術界裡活下去。
“絕境下咒術師成長得最快,潛力開發得最徹底,你想說的是這個吧。”夏油傑這樣對她說。
他完全能理解她的想法,因為他之前的想法和她一模一樣。
強大的敵人帶來的不是恐懼而是興奮。即便遇到危機,他也一直堅信自己可以跨越,成長到新的高度,變得更強,更強。
直到未來的他出現在自己的身體裡——
他死了,大概率和小理子一起死在伏黑甚爾手裡。
若非悟在最後一刻掌握了反轉術式,他們說不定能喜提同一天忌日。
死亡降臨的時候沒有預兆,亦沒有道理可講。
他所理解的強大,不過是他所能看得到的強大,他所理解的保護,也不過是他基于自身能力範圍内的保護。
殺人的是伏黑甚爾這把刀,但背後真正想要他們死的是看不見的利益和規則。
天元需要星漿體,所以天内理子就必須和天元同化。
然而,真的有人關心過同化與否的結果嗎?難道除了同化,就沒有其他方法?
再退一步講,即使小理子真的自願同化,他就能心安理得完成任務,眼看着一個無辜的少女喪命嗎?
他第一次意識到了自己的極限——他沒有強大到能保護所有人。
活下來的咒術師不一定強大,但一定足夠幸運。
那不過是強權和死亡強行篩選出來的強大,卻強迫咒術師們接受這樣殘酷的篩選,告訴他們天賦決定命運,弱小即是原罪,打從成為咒術師的第一天起,他們踏上的就是一條沒有盡頭的不歸路。
“可是,沒能在絕境中成長起來的咒術師就一定弱小嗎?死去的咒術師不再有成長的機會,更不會有未來。變得更加強大的前提——是先用盡全力活下來。”
“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伏黑說悟的理想是重置腐朽的咒術界。至于我,創造一個能讓所有咒術師更好地活下去的世界——聽起來怎麼樣?”
*
伏黑甚爾彈了彈手中的銀行卡,眼神微擡,“你們雇傭我的事情,那小子知道嗎?”
“不可以告訴他哦~敢說出去就殺了你,你該知道自己能撿回一條命是看在誰的面子上。”少年悟冷冷威脅道。
相比之下,另一個五條悟就沉穩多了,低頭專心和伏黑惠發郵件,“放心,他不會說的,告訴惠對他沒什麼好處。”
“啧!”伏黑甚爾不悅地咂舌,來自未來的五條悟顯然比高專時的他更為棘手。
用腳後跟想都知道,能想到雇傭他暗殺高層和各家族長老的,絕對不是現在這個手段尚且稚嫩的大少爺。
“為什麼要找他?殺死那些爛橘子并不難,我自己就可以嘛~”在來的路上,少年悟曾如此詢問。
“不要留下把柄,萬一将來發生了什麼意外,憑着沒有親自動手這點,你還有機會全身而退。”五條悟回答。
“你什麼意思?”少年悟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這種消極的話竟然出自他之口,“你覺得我會輸?”
五條悟沉默了片刻,啊,差點兒忘了,這是幾乎沒有經曆過任何挫折的自己。
沒有面對天内的死,也沒有和摯友分道揚镳,更沒有經曆與高層反複拉扯的九年。
這個階段的他,從不考慮後果,更不會考慮對其他人的影響。
“選擇殺光爛橘子的時候,我沒想過會有好結局。”在過去的自己面前,五條悟沒有遮掩的意思。
他當時做好了失去所有人的信任、不被任何人支持的覺悟,就算被恐懼、被憎惡,也不打算收手,“幸好運氣不錯,結果并不壞呢~”
“我也可以——”
“那時的我沒有弱點,可你呢?”
年幼的學生,還沒畢業的同伴,未開發完的術式……還沒到時候,還沒到徹底撕破臉的時機。
“惠的策略在方向上沒有問題,隻是手段太溫和的話,那些狡猾的爛橘子一定會想方設法鑽漏洞,找他的麻煩——這種時候就輪到成熟的大人出手啦~”
付完定金,少年悟很快離開了,五條悟卻沒走。
伏黑甚爾神色怪異,看着毫不客氣占據了客廳裡唯一的沙發的白發男人,發出靈魂一問:“你怎麼還不走?”
【你最愛的悟:好哒~晚上吃壽喜燒(不許叫小悟一起哦:))記得給我帶兩盒豆大福,親親з)】
【屬于你的惠:好的。】
發完最後一封郵件,五條悟把手機塞回口袋,臉上甜膩的笑容瞬間消失,“想讓我走?可以啊,隻要你告訴我,惠委托了你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