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話還沒說完，就被身後像是炮彈一樣沖過來的男孩撞了個趔趄。

憤怒的男孩直接撞開了男人抓着津美紀的手，“放開津美紀！你這個壞人！”

與此同時，伏黑惠已經把兩個孩子全部擋在自己身後。

他抓住男人的手臂用力向後一帶，在他因疼痛下意識順着力道轉過身時，又往下一壓将男人徹底制服，讓他半趴在地上怎麼都站不起來。

他好像想起來了，原來是在這個時候啊，孤立無援的他為了保護津美紀第一次覺醒了術式。

周圍的人目瞪口呆地看完了他一整套行雲流水般的動作。

“我是這兩個孩子的表哥。這是人販子，請大家幫忙報警。”他言簡意赅道。

他的臉就是最有力的證據，頂着一張同男孩如出一轍的臉，說沒有血緣關系都沒人信。

……

當伏黑惠帶着兩個孩子從警察局裡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

——他是不是應該去買個生日蛋糕？

想到之前小惠拜托自己的事，他不禁皺起眉頭。

差點兒忘了，他現在沒有錢也沒有身份證明，身上雖然還帶着手機，但18年的智能手機在06年同磚頭無異。

很久沒缺過錢的他開始為未來一年的生計發起愁來。

兩個孩子的情緒倒是很高漲，走在前面不知聊了些什麼，不一會兒臉上就都帶了笑。

津美紀跑到他身邊，臉頰紅撲撲的、看起來十分激動，“悟哥哥，惠說你是被媽媽拜托，今天特意來給我過生日，這是真的嗎？”

“是真的。”伏黑惠看了眼前面正悄悄回頭、神情忐忑地看向這邊的男孩，沒有半點兒猶豫地回答。

“哇！”

女孩驚喜地捂住嘴，有些語無倫次，“真是太好了！我還以為……因為惠看上去比我還難過……我去便利店是想買個禮物，讓他以為是媽媽送我的……”

原來是這樣。

懂事的女孩其實早就接受了媽媽忘記自己生日的事實，編造出“驚喜”的說法是為了安慰小惠，她還打算買禮物圓上這個謊。

而小惠以為津美紀還有期待，為了避免津美紀的希望落空，才讓他假裝是被津美紀媽媽拜托。

伏黑惠有點想笑，又覺得心頭有些發酸。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走進了一片擠擠挨挨的樓宇之間。

看着陌生又熟悉的簡陋公寓，零零散散的記憶像雪花般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

他都快忘了，原來自己最初是住在這種地方啊。

在沒有大人照拂的那段時間裡，他和津美紀就是在這裡互相陪伴、互相支持着成長起來的。

也是在這裡，他第一次懂得了家人的意義，第一次擁有了真正的家人。

再後來，這個家裡又多了一個人——

五條悟像是天邊遙不可及的圓月，不容拒絕地投射進他們的生活裡，匪夷所思又理所當然地成為了他的家人。

*

“我和惠當然是家人啊。”

咖啡店裡，五條悟理直氣壯地回答坐在他對面的“虎杖香織”，或者說回答披着“虎杖香織”殼子的某個人。

*現實時間，2019年的某個冬日

2019年這一年裡，家入硝子着實過得不錯。

局勢已經穩定下來了，依靠數字化與高科技重新建立的咒術師秩序正式步入正軌，她沒有去年那麼忙，也沒有像去年那樣揪着一顆心。工作與生活原本岌岌可危的平衡無限趨近于正常，同伴們臉上的笑容也變多了。

并非那條危險的弦徹底消失了，但不可否認地，那條弦正在一點點變得可控起來，讓“失去”不再那麼容易。

五條悟的變化是他們當中最大的。

作為整個變革的發起者、組織者，他初始以雷霆之勢迅速掌握了全局，之後又陸續收服了各大咒術師組織以及咒術師家族，終于建立了咒協，有了獨屬于自己的勢力，集最強實力與最高權力于一身，徹底站上了咒術界的頂峰。

說起來簡單，但看似風光的背後，是他腳下踩着的屍山血海，他如自诩的那樣自行加冕，成為了咒術界有史以來第一位至高無上的“大魔王”。

主動背負起最沉重的責任，承擔着無窮無盡的惡意，被诋毀被恐懼被憎惡被怨恨，可這些是他從出生起就已習慣的東西，他不曾懼怕，也不會委屈自己忍耐，那些東西不能傷害他，不能影響他，亦不能改變他。

——至少，她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直到2018年年底的那一天，時隔多年，看見他重新放松下來的模樣，看見他看向某人時眼底躍動的微光，她才猛地回想起來，曾經的他是多麼自由的一個人。

聽完伏黑惠的否認，家入硝子頓時瞳孔地震，“你的意思是，雖然他經常黏着你、有事沒事給你打電話發消息、動不動跟你鬥嘴撒嬌、發現你不理他就像小學生似的逗弄你、一手包辦你全身的衣物、人多的時候總是第一眼看向你、晚上時不時一起合奏、偶爾在你房間留宿——但你們沒有在一起？！”

“……”這一連串的話讓伏黑惠沉默了。

家入小姐，你的消息來源也太廣泛了吧？好詳細，真的好詳細！有些事他自己先前都沒注意到……

“……原來在别人眼中我們的相處是這樣的嗎？因為早就習慣了，我之前都沒想過。”

習慣？好的，這孩子自己也沒想明白。

“我們做了近十年的家人，五條老師又喜歡熱鬧……”

家人？沒錯，老夫老妻也算家人。家入硝子開始放空自己，那家夥好像确實是個愛熱鬧的性子。

“請您别去詢問他。”

誰要提醒那個笨蛋！她可不想給他做戀愛咨詢！讓他自己慢慢琢磨去吧！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我們之間的關系，有時候也會覺得他做得有點過分，但又沒辦法拒絕。”

是拒絕不了還是不想拒絕？求求了，請你們趕緊結婚吧，不要傷害他們這些單身狗……

“家入小姐，您是怎麼想的？”

怎麼想？家入硝子悄悄在心底歎了口氣，她真的隻是順口調侃一句，完全沒打算插手别人之間的事，尤其是感情方面的事！再說了，就算她真的有什麼想法，當着這孩子的面也沒法說出口啊！

“朋友以上，戀愛未滿吧？”家入硝子果斷選擇信口胡謅，“你才十六歲，也有可能是我們其他人想多了，五條其實沒那個意思。一直像現在這樣也很好。”

抱歉了，五條，作為成熟的大人，她得站在伏黑君這邊。既然你們誰都沒想清楚，那她更不應該做那個捅破窗戶紙的人。

伏黑惠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翠綠的眼睛眨了眨，如羽翼般長長的睫毛半垂下來遮去了眼中的情緒。

“您說的對，一直像現在這樣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