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發少年頓時心領神會，他疾步上前，有些躍躍欲試地握住他的手。

五條悟拉着他往自己懷裡一帶，接着像是腳下有看不見的台階一般，一步步帶着他往上走去。

這是一種很神奇的感覺，他除了悟的手，沒有任何肉眼可見能夠借力的地方，但身體沒有落下去的趨勢，也感受不到絲毫重力，輕飄飄得如同羽毛，隻要腳下做出“走”的動作，就能一直向上，向上。

悟的咒力在他周身包裹纏繞，讓他對憑空站在高處生不起一絲恐懼。

十米，二十米，三十米，五十米，一百米——

他們一同伫立于百米高空之上，往上看，仿佛伸出手就能觸碰到天空的邊界。

悟拉着他的手輕輕搖晃，他順着他的視線往下看去，随即呼吸不由得一滞——

錯了！

他們都想錯了！

這個讓他們多日流連忘返的湖哪裡是什麼自然的鬼斧神工！

分明是有心人别出心裁的殷殷愛語！

這下先前的疑問統統有了解釋。

為什麼楓林裡會藏着這樣一方風景别緻的湖泊？

因為是人為挖出來的。

為什麼湖泊的邊緣出乎意料地十分光滑？

因為是人為打磨的。

為什麼湖中遍布着形态各異的不規則小島？

因為是人為布置的。

為什麼湖中島上開滿了藍色的不知名花朵？

因為是人為培育用來裝飾的！

甚至連環繞着整個湖的這片楓林——也是人為栽種出來的！

“到底是誰這麼大手筆？感覺不會是普通人，有點兒像是咒術師的手段。”悟煞有介事地同他讨論。

“你看，雖然在下面看的時候就覺得湖的環形十分規整，但現在才能确認制造者的真實意圖——像不像一隻眼睛？我指的是去掉眼白的部分之後？”

“我也這麼覺得，”惠認同道，“最中間圓形的小島應當是瞳孔，被人故意和‘眼睛’裡的字連在一起。”

“是一隻很漂亮的‘綠眼睛’啊，有點兒像你的眼睛。”悟說。

惠輕笑，“湖一般看起來都是綠色的吧，你想多了。”

悟不可置否，繼續研究，“‘眼睛’裡的字應該是‘愛’，不過為什麼要選藍色的花來拼湊這個字？” 他開始把湖稱為“眼睛”。

“應該有‘把花獻給你’的意思？”惠猜測，“這花對他們來說有什麼寓意或者回憶？”

仿佛被悟傳染了，他覺得花的顔色同悟的眼睛很像，但并不打算說出來，一旦真的開口，就有種在坦誠‘自己眼裡有他存在’的錯覺。

“這個咒術師一定很有品味~周圍選楓林作為打底，春天和夏天看到的是綠色，秋天和冬天就像現在看到的這樣，是橙紅色。”他來了興緻，“不過‘我愛你’是不是有點兒太肉麻了？”

說得一點兒都沒錯，惠點點頭，栽種的楓樹也要一左一右湊成“我”和“你”、将“眼睛”裡的“愛”字夾在中間，這套操作着實浮誇了些。

他悄悄蹙了蹙眉，“既然在空中才能看清楚這些獨具匠心的精巧設計，那麼那名咒術師至少要有一定的滞空能力，但這一能力同反轉術式一樣罕見，截止到目前為止，我所知道的具有滞空能力的咒術師隻有三個——

第一個是我，我的影式神‘鵺’可以帶我飛起來；

第二個是五條家的‘風操使’五條正平，他的能力你應該比我清楚，做到短暫飛行的程度隻是近幾年的事，從時間上看，不可能是他；

最後一個就是你。”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不知道多少代前的咒術師先輩，花費了大力氣打造出這番堪稱奇迹的景色，用來向心上人展示自己的心意，現在剛好被我們碰上了？”

悟興奮地拉起他的另一隻手，兩個人圍成一個圈，他帶着他一起在空中像是小孩子一樣一遍遍轉圈圈。

“好幸運~感覺就像是在讀一個過去的故事——故事裡的感情與記憶就寄存在此地，我們隔着時間長河同他們遙相問候，就算彼此不知名姓，不知相貌……可其中的意志與心意通過這片風景好好地傳達到今天，真正做到了永不褪色。”

他說這些的時候眼裡有着向往，讓惠差點兒把“我們也一起造一個這樣的地方”的承諾脫口而出。

“如果有機會，我們也可以（一起）留下這樣的印記。”他謹慎挑選出合适的措辭。

像是沒有聽出他的猶豫，五條悟的笑容依然明亮，“好哦~”

他沒有向惠解釋，他在乎的并不是“留下印記”，而是那種貌似名為“愛情”的感情第一次引起了他的興趣。

在離開的時候，惠最後深深看向“眼睛”，不知是不是錯覺，楓林倒映在湖面上的陰影有點兒像他最熟悉的兩個人的身影，他們額頭相貼，雙手于胸前牽成一處、舉起最中心的藍色花海，仿佛永遠不會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