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惠平安回到家,一進門就看到姐姐津美紀搬了椅子坐在正對着大門的位置,以及她驟然明亮起來的神情和沖出眼眶的淚水。
她将伏黑惠抱進懷裡,口中語無倫次,“太好了,是五條先生送你回來的嗎?真是太好了,要好好謝謝他才行,他沒和你一起回來嗎?那些人會不會再來?……對不起,沒有保護好你。”
在五條悟的操作下,伏黑惠早就從先前的惶恐情緒中走了出來,取而代之的是剛剛萌芽的想要變強的信念。
他拍了拍她的背,“不是津美紀的錯,倒不如說你是被我連累,對不起,害你受傷了。現在已經沒事了,什麼都不用擔心,有五條先生在呢,他親口答應要教我。下次我一定可以保護你。”
現在想想,大概是從那時候開始,伏黑惠便有了強烈的保護他人的意識。
如果有的人擁有強大的力量卻用來欺淩弱者,那他就要成為更強大的人去保護被欺淩的人。
如有善人因為沒有力量無法行善,那他就要成為善人的力量,阻止他們受到咒靈或惡人的傷害,并代替他們執行審判。
尚且年幼的他下定決心去實現這個尚且稚嫩的理想。
晚上兩個人都沒什麼胃口,随便吃了點兒東西,放下心的津美紀去休息了,伏黑惠坐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等五條悟。
五條悟來到伏黑家時已經很晚了,本以為兩個孩子都睡了,卻看到一樓客廳的燈還亮着,屬于伏黑惠的、坐在沙發上的小小身影正投射在窗簾上。
說來巧合,他背後的路燈也把他的身影投射在了窗簾上,兩道影子緊挨在一起,黏糊得像是不會分開似的。
不知怎的,五條悟有點兒想笑。
屋子裡原本昏昏欲睡的伏黑惠注意到身側光線的變化,有些傻眼地望着窗簾上高大的影子,他走上窗台邊,小心翼翼地掀開窗簾一角,便看到五條悟正在外面對他招手。
他趕緊過去開門把人迎了進來。
等到五條悟換好鞋,同他一起坐到沙發上,伏黑惠将手裡緊握的鑰匙交給他。
“給,這是新換的鑰匙。”
五條悟接過鑰匙,“所以惠這麼晚沒睡是在等我嗎?”
“才不是。”伏黑惠别扭地偏過頭,指着電視裡正在播放的電影說,“在看電影,是宮崎駿導演的《天空之城》。”
電影正演到一個個環抱着身體的機器人,穿過通道後飛翔在天際,然後一道道紅色激光從它們眼中射出,轉瞬間巨大的戰艦便被摧毀,承載着人類的貪婪和欲望,從空中墜落,消失不見。
伏黑惠不禁感慨,“為什麼明明有這麼強大的力量,拉普達還會消失呢?”
“強大也不代表無所不能。”
像是被電影吸引,五條悟有些出神,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話已經說出去了。
“是嗎?”伏黑惠不能理解。在他有限的認知中,最強大的存在就是五條悟,而五條悟給他的印象就是無所不能。
“大人好像總是一副什麼都能做到的模樣。”
“是僞裝啦~”
五條悟索性将殘酷的現實和盤托出,也不管伏黑惠到底聽不聽懂,“小惠啊,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問題就算成為大人也解決不了。比如說,不小心掉在地上的雪糕,烤成焦炭的棉花糖,賣完的限售甜點,爬山遇上泥石流,坐船撞上冰山。”
“再比如說,無法治愈的絕症,笨蛋們愚蠢的思想和行為,分道揚镳的朋友到底在想什麼……還有熟悉的人突然死去。”
伏黑惠皺起小小的眉頭,“你說的這些都是确實沒辦法的事吧?”
“是啊。”五條悟有些意興闌珊地歎了口氣,“不是憑着努力、意志就能克服,更不是單純靠自己就能做到。說到底,我能拯救的隻有那些準備好接受他人救助的人。”
那個崩潰的輔助監督最終選擇離開咒術界,太年輕了,他才剛從學校畢業就眼看着兩個孩子在他面前枉死,這讓他怎麼接受得了?
所以不是說了嗎?“咒術師可不是什麼正義的夥伴,成為咒術師基本就意味着和壽終正寝無緣了。”嘴裡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他仰倒在沙發上,一隻手臂擋在臉上。
伏黑惠此時也顧不上電影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五條悟露出如此疲憊的樣子。
在這之前,五條悟每次不定時到訪,給他留下的印象大多是“哈哈哈”和“略略略”,在記憶裡似乎從沒像今天這樣過,憤怒、冷酷、焦急、失落,種種情緒不斷交替,出格的舉動和意外的發言,這都使五條悟在他心中的形象更加豐滿真實。
他好像更了解他一些了,伏黑惠有了某種明悟,“五條老師也會有很多煩惱嗎?”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有啊。”
“學校的老師說,有煩惱的話可以分享給家人或者朋友,這樣——”
“就能讓其他人陪我一起煩惱~”
“才不是!”伏黑惠堅持将自己的話說完,“這樣大家就能一起想辦法,再不濟壓力也會變小很多,全部憋在心裡隻會越來越難過。”
“原來如此,惠是想要分擔我的煩惱嗎?”五條悟有些訝異。啊,小孩子原來是這樣的生物嗎?還是隻有眼前這個孩子是這樣?
頂着一張紅腫還未完全消退的臉,伏黑惠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
五條悟突然來了興緻,他坐直身體,示意伏黑惠看自己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