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日晴開玩笑問,現在她真的有點兒好奇,“你這麼有錢還偷東西,那你都偷過什麼,什麼東西最難偷,學校真的專門教這個?”
“很多,名望,有,考試時我總是排第二。”
王日晴挺喜歡跟白崇遠聊天,話不多,但有問必答。
大鐵門之後是一段長長的下坡路,坡兩邊載滿梧桐樹,這麼多年過去,路上堆滿落葉、雜草也冒得老高。下坡路走到底,是七座并排的高大舊廠房。
廠房上挂着鎖,透過破敗的窗戶可以看見鋪滿灰塵的機器,廠房上方挂滿蜘蛛網,幾隻鳥飛來飛去在這裡鑄窩。
廠房最裡面是紅磚辦公樓,兩人進了辦公樓。
白崇遠到處走,偶爾停下來看一看牆,拉開人家書櫃抽屜,王日晴就說,“貴重東西人家肯定都拿走,你找不到什麼的。”
白崇遠朝王日晴招手,“來看。”
“什麼事。”
白崇遠停在桌子前,桌子上貼了一張泛黃的值班表,值班表時間2005年5月,但有一欄的值班人寫的是何山海。
何山海每一次值班都準時準點到,把名字工工整整簽上去。
“何山海!”跟死去的何山海是同一個人?王日晴說,“會不會同名同姓?”
“你不是有簽名,對一下。”
“我哪兒有,我找何山海簽的時候他已經死在衛生間,”王日晴想了一下,“我問一問場記。”
演員到場要先簽到,場記那裡一定有何山海的字迹,王日晴為了湊簽名冊要過場記微信。
場記沒睡,過了一會兒把圖片發過來,王日晴對了一下,字迹一模一樣,是同一個人。
“真想不到,何山海那麼大一個明星竟然在紡織廠裡打過工。”
“說不準紡織廠倒閉,何山海另謀出路才去當演員。”
下樓梯時,王日晴在公告欄前站着半天沒動。
白崇遠湊過去,公告欄裡貼着三元紡織廠的廠報,是一張新年聯歡晚會的大合影,“看什麼。”
話問出口的同時,白崇遠就明白了。
新年聯歡晚會大合影右下角有一個手拿話筒、穿表演服的少年,雖然稚氣,但一張臉蛋極為出衆,正是許楓。
王日晴很失落,許楓也曾在三元紡織廠待過,難道真是許楓殺了何山海。
白崇遠看一眼手機,“走吧,時間快到了。”
“?”王日晴說,“什麼時間?”
“集賢居老闆說今晚隔壁鎮有煙花秀,去看一看。”
煙花呀,王日晴沒什麼興緻。她轉念一想,煙花除晦,爆竹驅黴,去一趟也行,“嗯好。”
“我還以為隻有女孩子愛看,你也喜歡。”白崇遠拿手機叫車,王日晴說,“聽說煙花的爆炸聲能驅散不如意不痛快,古人祭祀祈福都用煙花。”
“是嗎,能驅晦氣?那該好好看一看。尤一經跟前跟後好幾天,确實該除一除。。”
車子很快到,白崇遠拉開車門,“師傅,麻煩開快一點。”
白崇遠背後講人閑話,王日晴當沒聽見。
“王日晴,你那是什麼表情。”
“就,你沒禮貌。”
沒禮貌?他第一次聽這麼溫和的評價,“贊謬了。”
王日晴:“......我沒誇你。”
秦鎮煙花秀晚上十點開始,王日晴到的時候是九點五十,白崇遠拿手機按了兩下,王日晴手機跟着響起新消息提示。
低頭一看,白崇遠轉了一千元錢,給她錢幹什麼。
“還有點兒時間,總不好叫你空等,周圍轉一轉買點兒吃的喝的。”
“那也用不了這麼多,”王日晴擡頭認真問道,“你是不是有事兒不方便我跟?”
“為什麼這麼想?”
那就是了,“看煙花的人大多提前找地方好拍照出片,比如高一點或者空曠的地方,我們剛才路過一個絕佳拍照點。”
白崇遠笑眯眯道,“我離開一會兒,你在這兒看煙花,差不多二十分鐘後我來接你。”
王日晴點了點頭,“行。”
煙花盛大絢爛,很美,王日晴叼着雪糕舉高手機kuku一頓拍。
選好圖發完朋友圈,肩膀被拍了一下,回頭一看是白崇遠。
“白崇遠你回來了。”
“嗯。”
“餓不餓,附近有一家燒烤特别好吃,等會兒我們去嘗一嘗。”
她什麼時候學會惦記他了,“好,謝謝。”
他心情不錯?“嘿嘿嘿,應該的應該的。”反正是花他的錢。
今晚有煙花,半夜十一點燒烤店還燈火通明。
王日晴排隊排餓了,輪到她時怒點了一桌子菜,合上菜單給服務員時雪糕化了不小心掉到衣領裡。雪糕黏糊,一接觸皮膚化得更快,王日晴懊惱早知道就不買第二根。
服務員眼疾手快拿來一包抽紙,“沒事吧,快擦一擦。”
“謝謝。”王日晴擡手抽紙,一個高大陰影先一步壓下來。
白崇遠低頭,将雪糕舔走,舌尖舔在皮膚上,留下一串濕漉漉的痕迹。他目光坦然幹淨,完全在做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王日晴耳根發紅,這怎麼說都令人害羞,尤其還在其它人面前。
服務員愣了一下,這兩個人看着生疏還以為是談公事的,原來是小情侶。服務員臉上帶笑拿了菜單離開包間,“兩位有什麼忌口,正常上可以嗎。”
王日晴頭都沒好意思擡,白崇遠說,“正常上,謝謝。”
王日晴不知道這頓飯是怎麼吃完的。
晚上,王日晴做了一個夢。
一片很大的廢棄廠址中心長了一顆枯樹,走近了才發現,光秃秃的枝幹上沒有葉子,而是繞滿一團團紅線,紅線随風擺弄。
王日晴朝樹走去,輕盈的紅線掃過她臉頰、肩膀。
她越往前,紅線就越重,沉沉地積壓在頭頂、拖在腿上,她每一走步都十分吃力。
然後,她到了樹下。
在這裡她見到何山海。
何山海屍體雙手合十高舉放在頭頂,而他的眼皮、耳朵、嘴唇用紅線縫了起來。
不,不太一樣,何山海唇角微微上揚,他死的時候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