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祯。”聖人的聲音中仍然帶着些冷意,但此時更多的是無奈,“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不用我再教你了吧?什麼是正确的選擇,你心裡明明比誰都清楚。”
“……兒臣知道。”
總算聽到了一個順耳的回答,聖人也松動了一些。
“但請寬恕兒臣做不到。”
魏祯一句話又重新挑起聖人的怒火,皇後又忙抱住了聖人的胳膊,連連搖頭,像是在勸聖人千萬不要生氣。
聖人在皇後面前一向沒脾氣,他無語地看着皇後:“你就慣着他吧。你看看,咱們的好兒子現在可是要娶一個叛徒的女兒做太子妃!将來還要讓那個想殺我的人的女兒做皇後呢!”
皇後弱弱地來了一句:“是她爹要殺你,又不是她本人。”
聖人聞言,先是一愣,後是被氣得笑出聲來:“你怎麼這時候反應得這麼快?”
魏祯趕忙接着皇後的話說道:“父皇,兒臣敢保證,楚王謀反之事楚渺渺并不知情,也沒有參與其中。”
“她并不得楚王信任,有什麼資格參與其中?”聖人冷哼。
“楚王反叛朝廷該死,但這是他一人之過,還請父皇寬恕楚渺渺和楚滄浪夫婦。”
“魏祯,你知不知道,就你方才這句話,你的太子到頭了!”
魏祯心中一凜。
“即便如此,你還是要選楚渺渺嗎?”聖人逼問道。
“……”
魏祯沒有立時回答,聖人隻道其心中猶豫,還當他舍不下權力正暗暗松口氣時,就聽得一道堅定的聲音響起。
“回禀父皇,無論是太子之位,還是楚渺渺,兒臣都不會放手。”
皇後聽了都訝然地看着魏祯,更遑論聖人。他目不轉睛地凝視着魏祯,像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似的。
“魏祯,朕真是沒想到,你原來是這麼貪心的人。”
魏祯不言。
“你就真的不怕我廢太子嗎?”聖人雙眸微眯,散發出威脅的氣息。
“就目前而言,兒臣是您最好的選擇。”
魏祯不假思索地作出這個回答,甚至沒有一絲絲猶豫。那般自信,甚至使聖人正色,重新審視面前的人。
空氣霎時凝滞,聖人面帶寒霜,皇後大感不妙,死死抱緊聖人胳膊,喚了一聲:“阿瑾。”
因皇後在身旁,聖人強忍着沒有發作,抑着怒火問道:“你,這是在威脅朕?”
魏祯如芒在背,細密的汗珠沁滿了前額。然而他依然努力保持着鎮定,維持着氣度。
“兒臣隻是在陳述事實而已,您多慮了。”
對于聖人,皇後有一種本能的直覺——他可能會随手抄起某件東西扔向魏祯。皇後生怕直覺變現實,又喚了一聲:“阿瑾,我……我頭有點暈……”
拙劣的借口……聖人心裡自然明白,但也就順着皇後話忍了怒火,暫時放過了魏祯。
當殿門在魏祯身後緩緩閉上的那一刻,他才敢放松下來,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當家令遞來一方絲帕的時候,魏祯才意識到他額上已是滿沁的汗珠。
若換做平時,他是斷然不會忤逆聖人之意,但方才他也不知是哪來的一股力量竟使他抛卻了謹慎,甚至向聖人說出了那番帶有威脅意味的話語。
魏祯想,那是威脅,卻也是事實。眼下,沒有人比他更适合這個太子之位。他即将帶兵平叛,隻要此戰成功,他在軍中也能有一定影響力,那麼太子之位也會更加穩固。
眼下他倒不十分擔心出征一事如何,隻憂心他離開京城,楚渺渺的處境會變成什麼樣。聖人對他們二人之事隻有堅決反對,他此番離京,聖人會不會對楚渺渺不利?
思及此,魏祯心念一轉,當即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魏祯将絲帕遞給家令,吩咐道:“你親自帶人去楚莊,接平陽郡主入東宮。”
家令頗有些顧慮:“聖人若問起——”
“無妨,要的就是大張旗鼓。”
當太子家令到了楚莊,以押解平陽郡主入宮的名義要帶走楚渺渺,看守的将領不敢有誤,很快楚渺渺就被捆束了雙手出現在了家令面前。
此時平陽郡主像是失了魂魄,死氣沉沉如行屍走肉。看着她,家令很難不想起不久之前還燦然明媚的少女,如此強烈的反差使他在心中暗暗歎息。
家令請楚渺渺上馬車時,楚渺渺頓了頓腳步,看向家令,誠懇道:“家令,我父兄的事情與這邊莊園裡的男女奴仆無關,他們什麼都不知道,還請您同那些人說一說,不要對他們再用刑了,就他們老老實實地待在這裡等候發落吧。”
這份請求真摯、誠懇,家令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更何況此時已經知道了世子夫婦的下落,對奴仆們再用刑也毫無意義了,于家令而言不過是個順水推舟的人情。
待家令囑咐過看守的将領後,一行人離開了楚莊,向城中飛馳而去。
當發現生路皆已被堵死的時候,楚渺渺隻能選擇認命。真的學會了面對現實的時候,恐懼也好,不甘也好似乎都消失了,隻留下一片波瀾不驚的平靜。
楚渺渺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