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風拂過,青綠色的麥浪翻起。
阡陌縱橫,農人來往。中間寬闊的大路之上,兩位青年男子騎馬疾馳而過,隻留下被馬蹄揚起的土沙。
坐路邊暫時休憩的人帶着不滿的情緒望向那二人的背影,嘴裡嘟囔着:“什麼人啊,跑那麼急是趕着去投胎啊。”
那行色匆匆的二人沿着大路跑了一陣後又拐入一條小路,不多久,他們的視野中除了農田景象外,一座宏偉的大莊園闖了進來。
“籲——”
跑在最前面的錦衣少年在接近莊園大門時勒停了馬,他打量着莊園的目光中多有驚豔之色,忍不住贊歎道:“這麼一座莊園居然隻用了一千八百兩銀子還包稅,楚渺渺可以啊。”
緊随在後的布衣男子也下了馬,上前去替主人敲響了莊園緊閉的大門。不多時,朱漆的大門從裡面緩緩打開,一位老管家走了出來。
老管家遲疑地打量着面前二人,問道:“二位何人?有何事?”
錦衣少年抱拳行禮:“我叫金吉,自平州而來,是平陽郡主的朋友。我身後這位是随我前來京城的小厮。”
一聽是郡主朋友,老管家這才放松下來,面容多了些笑色:“原來是郡主朋友,失禮失禮,您快請進。”
他鄉遇故知乃是一大樂事,楚渺渺和金吉的重逢雖然少了一些巧遇的驚喜,但金吉的出現仍然讓楚渺渺激動不已。
金吉好笑地瞧着熱淚盈眶的楚渺渺,心下卻是一陣竊喜,沒料到渺渺竟也是這般想念他:“倒也不必如此激動吧。”
聽聞楚渺渺在平州的朋友前來拜訪,世子夫妻也出來見了客人,這讓金吉感到很是榮幸。衆人坐下一陣寒暄,這時他們不可避免地談到了平州的現狀。
“平州的情況感覺不太妙啊。”
金吉此話一出,楚渺渺的心一下子被揪緊了,不祥的預感愈發強烈,口中詢問更詳細的信息,心中卻在默默祈禱千萬别是她設想的那種情況。
楚渺渺:“你仔細說。”
“我離開平州的時候,州府正在招募兵員。”金吉苦笑一聲,“說是招募,全看自願,其實是強征,他要求凡是年在十八以上的男子都必須入州府軍中。好在我家也算有點錢,花錢抵償此項,我才能離開平州來京城。”
“平州最近鬧敵寇嗎?可有流民作亂?”楚滄浪問道。
金吉搖頭:“一向風平浪靜。”
楚家兄妹對視一眼,心下已然知曉他們的父王快要采取行動了。
“那你此番來京城是來避禍的?”楚渺渺問。
“這也是一方面吧。”說到自己來京城的目的,金吉面上又恢複了笑容,“我準備在這裡開一家首飾店。平州的家業已經定下由我大哥繼承,我雖有一部分股份,每年可以從家族産業中得分紅,但也不能心安理得地讓大哥養着啊。我想出來看一看,說不定自己也能闖出來。”
金吉對未來前景頗有信心:“以後這京城中,說不定也會有我金家的分号。”
看到金吉如此樂觀積極,楚家人似乎也被他所感染,不約而同地露出微笑。楚渺渺更是笑言:“你既有此心氣,我作為朋友當然要幫你一幫。你何時有空,我帶你去城裡轉一轉,看看行情。”
金吉感激,豎起大拇指:“咱倆以前真是沒白混,夠講義氣。”
因為楚渺渺買下這莊園時,借用了金吉的名字,某種意義上說金吉才是這莊園的主人。故而,楚渺渺勸金吉在此住下,休整好後也方便二人一同行動。
金吉再三推辭,但依然抵不過楚渺渺的盛情,便在前院歇下了。
當楚渺渺引着金吉去前院,隻有他們二人時,金吉才頗為擔憂地問道:“平州招兵的背後估計有楚王的意思。”
楚渺渺腳步一頓。
“你是否記得有一回你和我說不要再派人跟蹤楚信修了?”
楚渺渺默然不語。
“我手下人親眼見到那裡是個兵器鍛造之處。”
見楚渺渺沉着臉,金吉連忙解釋:“此事隻有我和那夥計知道,此事重大,我們也怕招惹殺身之禍,故而一字都不敢洩露。這次平州好端端地忽然要招兵,我就感覺不太對,揣摩着這事背後是不是楚王的意思。”
楚渺渺轉頭看金吉,神情嚴肅:“所以呢?你出于什麼目的要對我講這些?”
好友竟對自己如此戒備,金吉露出一絲苦笑:“渺渺你誤會了。我絕對沒有任何威脅的意思。隻是……隻是擔心你……”
金吉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似乎是不敢想楚渺渺的未來。
“你在京城……會不會太危險了?平州要是出了事,你怎麼辦啊。”
楚渺渺抿唇,垂下眼眸,輕輕歎氣道:“……人各有命吧。是死是活,我說了不算。”
說完,楚渺渺旋即換上一副燦然的笑容:“行了,這是我家裡的事,你不要替我瞎操心。有這功夫,還是想想怎麼在京城開你的店吧,金大掌櫃。”
金吉也不忍好友苦惱,見她有意避開這個話題便也不再糾纏,配合道:“小人若想在京城站穩腳跟,還得麻煩郡主多多提攜,多多照顧生意啊~”
楚渺渺笑着一口應下:“好說好說,咱倆什麼交情,定然不讓金大掌櫃失望!”
兩人似乎又回到了曾經在平州時的狀态,剛才的小插曲仿佛不存在。
安頓好金吉之後,楚渺渺讓初荷帶人又去了庫房,收拾了些東西準備明日進城去當鋪處理掉。自己則親自寫了拜帖,命人送去魏祾、江映月、姜婳、許靈、史媛媛、梁瑜等人府上,邀約她們明日午時在廣雲居一聚。
等楚渺渺的人送拜帖來到豫王府時,正巧遇上了來宣旨的一隊人馬。等那浩蕩儀仗離開豫王府走遠之後,楚渺渺府上的家人才走到豫王府門房前,遞上拜帖後也離開了。
豫王府院中,豫王捧着聖旨,挑眉看了程梓一眼,眉梢之上都是掩飾不住的得意。或許,他也沒打算掩飾。豫王妃則半是無奈半是無語地瞅着豫王。
站在不遠處的程梓,神色複雜地與身邊的魏祾對視了一眼。
“我不過一介布衣白身,聖人怎會想起讓我伴随豫王殿下去巡鹽呢?”程梓有些哀怨,身體不自覺地朝魏祾倚斜,“我本打算在京城多停留一些時日的。”
“聽說懷王巡鹽這一路不甚太平,甚至還遭到刺殺。”魏祾說,“父王這一路過去不知會遇到什麼,有你在側随身保護,我和阿娘會放心一些。”
聽得魏祾之言,程梓微微一怔,随即抿唇低笑:“阿祾既然這般信任我,我也定不負阿祾。”
魏祾聽後隻淡淡點頭表示知道了,這淡然的反應令程梓有點失望。這丫頭難道一點都沒有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