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們衛守我永朝的安定殚精竭慮,如今也需要休息休息了。”聖人提起一揮,太子所拟的官員名單上就多出了可擔任維州節度使一職的人名——
豫王湊近一看:“姜柏?武安侯長子?”
姜氏一族自永朝開國起便是武将世家,其先祖跟随太祖四處征戰,因功勳卓著被封為武安侯。按永朝規制,爵位降等繼承至三代而終。等到現今這位武安侯出生時,姜家幾近沒落。那時正遇上邊境不甯,現任武安侯投身軍中效力,戍衛邊疆安甯令周邊國家不敢侵擾,立下卓越戰功。先皇在位時為表彰其赫赫功勞,也為感念其先祖在建國之時所作出的貢獻,武安侯一爵又重新回到了姜氏一族。
紮根于北方邊境的姜氏一族,一方面備受當地百姓的愛戴,姜氏所領的軍隊被百姓們驕傲地稱為“姜家軍”,另一方面武安侯備受先皇寵信,被授予天下兵馬大元帥一職,姜家在京城可謂顯赫一時。然而随着先皇逐漸年高,疑心也愈發深重,武安侯和姜家也就不再是他心中的絕對忠誠之師了。
對此武安侯應是也有所察覺,他本人先是以舊傷複發,身體不支為由卸去了元帥一職,移交了手上兵權,從邊境回到了京城養傷。自那之後,武安侯慢慢淡出朝野的視線,以此減輕了先皇對他的疑心。
隻是在邊境頗有聲譽的姜家軍到底是先皇的一塊心病,為保姜氏一族安危,武安侯的三個兒子除長子姜柏依舊留在軍中效力外,其餘二子都留在京中做了普通的讀書士子。直至先皇去世,聖人登基,姜氏也沒再有其他動作,武安侯府也隻是這京中的普通勳爵人家,再沒有了當年的顯赫輝煌。
“兄長如今是想要重用姜家?”
“年輕人也該多曆練。”聖人說,“就算他擺不平維州那爛攤子,他背後還有武安侯可用。”
聖人随後吩咐将重新謄抄後的名單送去東宮請太子過目,若無疑問即可交付中書拟寫诏書。
“維州的事算是這樣定下來,眼下惟有兩件要事。”聖人看向豫王,“一是平州楚王,一是懷王巡鹽。”
“又來平州的消息了?”
“楚王快按捺不住了,可能很快就要起兵了。”
“那兄長是怎麼想的?”
聖人雲淡風輕道:“能怎麼想?自然是送他上路。”
“那平叛的人選可有了?”
“懷王在外巡鹽,如今可用的當然是太子。”
豫王面露猶疑之色:“太子年紀尚輕,不知能否堪此重任。且太子乃一國儲君,若有什麼閃失,于國無益啊。”
“你我自小生長在宮中,以往有太子近衛,現在有宮中禁軍,但都不算是真正擁有軍旅經驗。”聖人說道,“皇帝自然能穩坐京中,将一切交于手下大将,卻不能對軍中情況毫不了解。太子不需要做一代名将,我更在意他了解軍隊,想看看他怎麼任人、用人,怎麼讓軍隊成為他的利劍和護盾。至于你說的閃失——”
聖人看起來對此頗無所謂,“那也隻能為他缺少運氣而歎惜了。我如今正是盛年,折一個太子,我再培養一個便是。我親生的孩子也好,旁支的孩子也好,難道這永朝還培養不出一個繼承人嗎?”
聽聞此言,豫王先是一愣怔,随機驚疑不定地看向聖人:“兄長,您不會是為了皇嫂的孩子才——”話尚未完全脫出口,豫王意識到這話說得極不合适。盡管他們兄弟之間一向親密,毫無隔閡,但他方才對聖人的這番疑問已是僭越。
“臣弟言語不慎,請聖人責罰!”豫王立即斂起笑容,跪地請罪。
聖人淺淺一笑,一擡手,身邊伺候的太監立馬上前扶起豫王:“阿琂,你我之間無須如此。皇後有孕,若論情理,那個孩子才該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隻要是人,都會有私心,你這樣想也無可厚非。我做這個決定的初衷,的确是為了增加太子的籌碼,但内心深處也未必沒有這樣的想法。但誰能保證皇後懷的一定是男孩?誰又能保證太子一定會出差錯?之後會怎麼樣,就看太子的本事和運氣了。”
聖人将兩份草拟折子遞給豫王:“你親自交送中書拟旨。”
“兩份?”
“還有一份是你的。”
“我?”
“懷王巡鹽,一路上已遇兩波刺客,且他年紀輕,未必鬥得過地方上的那些老狐狸。我需要你親自走一趟。”
豫王頓了一下,随後點頭:“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
聖人有些意外,他這個弟弟在國政大事上向來是言聽計從,從未提過什麼條件、要求。他語氣中多了些好奇:“什麼條件?”
豫王笑道:“臣弟請旨,允許一人特别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