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信做事完備不留痕迹,就算朝廷追查也很難收集到證據能證明以上列出的種種罪狀。
他在賭,他也必須要賭聖人根本找不到證據。一旦此時露怯,那他就成了不打自招反而不利。
聖人當朝講明蔡杉的罪行,文武大臣都向蔡杉投去訝異的目光。肅王明白過來蔡杉為什麼那麼有錢,以及他主動尋求合作的原因。
接受了蔡杉金錢援助的肅王有些把不準自己會不會被對方牽連。
“聖人明鑒!這些都是污蔑之辭!”
蔡杉急急高聲争辯道,“微臣忠心朝廷二十餘年,無論在何地任職都力圖護佑一方百姓平安,可謂殚精竭慮鞠躬盡瘁!請聖人莫要聽信小人讒言啊!”
蔡杉這話不僅僅為自己開脫的,同時也意在引發其他幾位節度使對朝廷的疑慮和不滿。
自從去年年末入京述職以來,除襄州節度使袁振稱病告假未到,其餘四州節度一直留在京中待命。
在蔡杉看來,身為掌握一方軍事大權的重臣,到了這個位置上,每個人手上或多或少沾點東西,未必就有人能獨善其身。
就算有人對聖人、對朝廷忠心耿耿,為官清正廉潔,但隻要朝廷抓不到他的把柄就能證明他是被冤枉的,讓那些清官看看朝廷是如何用捕風捉影的流言來冤枉重臣清白的,也依然能讓人對朝廷産生疑慮。
他要做的,就是盡可能地讓其他的節度使或朝中重臣感同身受,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其他三州節度在下面各交換了眼神。
距離維州節度範圍最近的梧州節度使施旭,一個高大魁梧的中年人閉了閉眼,示意其他兩人不要出聲。
維州地界的事兒,施旭也偶有聽說。當時他隻以為是地方官員魚肉百姓,沒作多想,現在看地方官員敢如此明目張膽,背後很難說沒有蔡杉的支持。
但此事是各執一言,真相沒有查明之前,最好不要冒然出聲,靜觀其變乃為上策。
禦座之上,聽蔡杉嘴硬的聖人笑意不減:“故而朕才将此事交托給大理寺查辦。蔡節度放心,朕定然不會讓一位忠正之士蒙受不白之冤。隻是在查明之前,要先委屈蔡節度幾日了。大理寺卿何在?”
大理寺卿聞聲而動,起身應答:“臣在。”
“着你于半月内查清維州節度使蔡杉貪污受賄、欺壓百姓、豢養水寇等事,不得拖延、不得有誤!”
“臣遵旨。”
方才還為太子被廢而高興的肅王此時面色沉靜,他瞥了一眼略顯頹然的蔡杉心中有些不快。他現在慶幸自己每一次都蔡杉見面都約在安靜偏僻的地方,除非蔡杉自己招供,或是自己的心腹中有叛徒,否則不會有任何人知曉他們之間的關系。
朝會結束,衆臣散去,肅王走過蔡杉身旁時遞給他一個警告的眼神,示意他不該說的不要亂說。
蔡杉自然會意。地方大員私下結交親王可不是什麼好事,他也不想給自己多找麻煩。
聖人在朝會上廢黜太子的命令下達後,不多時圍守東宮的禁衛軍就接到了消息——羁押太子入獄。
當負責看守東宮的禁衛軍打開東宮大門時,褪去了太子常服,穿着一身素衣素服的魏祯已站在門前等候,好像他早就知道自己會是這樣的結局。
魏祯面色如常。
沒有不甘、沒有怨恨,不為自己喊冤,也不為自己高聲争辯。他就那麼平靜地站在那裡,一如東宮中的那棵百年巨樹,安靜且沉穩。
有小兵拿着枷鎖上前,頭領一擡手制止了他,随後向魏祯做了個“請”的動作。
魏祯禮節性地颔首微笑,算是謝過對方留給他最後的尊嚴和體面。
踏過東宮的門檻,魏祯回首深深望了一眼他居住了近兩年的東宮,似乎是在與這巍峨的宮宇做最後的道别。
或許,他與東宮的緣分就這麼結束了……?
魏祯垂首苦澀一笑,随即轉身背離東宮,跟随禁衛軍邁步而去。
前方到底是修羅地獄還是九重天阙,魏祯不願去多想。既然選擇了走這步棋,他就一定要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