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惟秋在此次事件中可稱得上是反應最快的人,連魏祯都忍不住感歎幸虧有他才不至于得罪了江家。
可魏祯心裡同時也清楚,江惟秋知曉此事是肅王在背後挑唆,可若魏祤真是個明達守禮的,又怎麼輕易被人挑唆做下這等惡行。
江惟秋識大體,可魏祯也不能寒了他的心、寒了江家的心。
魏祤那個混小子見勢不妙早跑了,魏祯二話不說帶人沖進了邺郡公一家暫時落腳的客棧。
江惟秋也隻是假意攔了一攔,但他瞧着魏祤被按在地上挨打的狼狽模樣時,眼底的快意和嘲諷根本不作掩飾。
粗棍狠狠地落在魏祤的屁股上,疼得他滿頭是汗,浸濕了額發,因為口中被塞滿了棉布,隻能發出低沉的痛吼。
見自小寵到大的小兒子如今被打成這樣,邺郡公夫婦又心疼又焦急。
郡公夫人直用帕子抹淚,邺郡公則指着魏祯的鼻子跳腳大罵:“世上怎麼有你這樣做大哥的!不是将我們禁足于此就是帶着人闖進來抓着你弟弟就痛打!這可是你嫡親的弟弟啊!”
上座的魏祯隻垂着眼,既不為生父的話而難過,也不生氣,一派淡然。
侍立于魏祯身後的江惟秋閑閑開口,語氣略帶嘲意:“郡公慎言。什麼嫡親的弟弟?太子殿下如今算得上嫡系兄弟的就隻有肅王殿下與懷王殿下,郡公這話難道是将自己等同于聖上了?”
江惟秋這話說得輕飄飄的,卻是給邺郡公扣上了一頂天大的帽子,氣得邺郡公滿面漲紅,手指着江惟秋抖啊抖,半天也憋出了一句完整的話來:“你胡說八道!”
“這怎麼是胡說八道呢?”江惟秋嗤笑一聲,“這不是郡公您親自告訴我的麼。”
要不是怕邺郡公真被氣出個好歹來自己也不占理,江惟秋還能再給邺郡公心窩子戳一刀。
魏祯在心裡默默數到二十的時候,才擡頭示意那三個按着魏祤打的侍衛可以停下了。
此時牢牢捱了二十棍的魏祤已經快要疼暈過去了。
兩個侍衛毫不客氣地将魏祤拎到魏祯面前,另一個侍衛攔下了飛撲而來的郡公夫人。
完全無視了郡公夫人那帶着顫腔的“我兒……”,魏祯冷眼看着氣虛無力的魏祤,冷靜開口道:“你可知今日這二十棍是因何緣由?”
這話也問中了邺郡公夫婦的心,夫婦倆焦急地望向小兒子。可魏祤早被打得話都說不利索,費了好半天勁才聽見斷續的“知道”二字從他口中遊出。
“這、這到底是是為何啊!”郡公夫人急得直拽丈夫的袖子,又怒又懼地看向魏祯。
魏祯這才肯分給親生父母一個眼神,問道:“你們就算舍不得出銀子請先生專門教導祤兒,也該送他入書塾,不然今日也不至于長成個無恥之徒。”
邺郡公夫婦一聽,更是滿頭霧水:“沒有啊!從他開蒙起就一直請了先生教導的!”
魏祯的嘴角冷冷一扯,看向魏祤的眼神宛如利刃:“這些年的聖賢書真是讀到狗肚子去了!讓一個外人三言兩語竟挑撥得敢光天化日下劫持清白女子,你連做人最基本的禮義廉恥都沒有!今日這二十棍就讓你長長記性,看你今後還敢不敢強搶民女!”
郡公夫人一聽,先是憤然,想不到小兒子做出這等行徑,後來再一聽那個女子似乎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子,想起自己的家世和身份,緊接着釋然,又抖起架子來,維護魏祤道:“我家祤兒乃是郡公嫡出幼子,身份尊貴,那隻是一介平民女子,能被我兒看上是她的福氣。你何至于要動這般大氣,把你弟弟打成這樣。”
說着,郡公夫人又心疼地掉下幾滴淚來。
旁聽的江惟秋在心裡默念了好幾遍“看在太子的面上”,生生将這口憤憤之氣咽了下去。
魏祯都要被氣笑了,他算是知道魏祤是怎麼被養成了這麼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出言道:“難道夫人以為平民女子就該平白遭受這番屈辱嗎?夫人可知他欺辱的是中書令的嫡出千金!中書令深耕朝堂多年,深受聖人信任,那是一個毫無實權的郡公可以得罪的嗎?”
侍奉聖駕頗得寵信的京官和一個空有頭銜的郡公,隻需略作思考便知其中利害。
邺郡公一下變了臉色,指着快要昏厥過去的魏祤張口大罵:“你個孽障!沒腦子的蠢貨!”
“我聽說随你們一同上京的還有一個叫潘良的富商。”無視邺郡公的怒火,魏祯冷不丁道:“魏祤做下這樣的糊塗事離不開潘良的教唆,立即和他劃清關系。我會盡快找一間小院把你們接過去,什麼時候走、去哪裡,一絲一毫都不能透露給潘良。”
魏祯假裝沒見到邺郡公臉上的猶豫之色,也不再多說,帶着人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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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魏祯幾乎是以命令的口吻要邺郡的一家人同潘良斷了聯系。那高高在上的姿态,險些沒把邺郡公一口老血氣得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