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氣漸移至谷雨,老天爺似乎是聽見了莊稼人的心聲,為這片沃土賜下充沛的雨水。在兩日連綿不絕的春雨之後,又恰到好處地收了神通,散去陰雲,迎來耀陽。
雨水過後,天氣放晴,正是出門的好時節。
一隊帶着護院家丁的車馬走出了城門,向近郊玉音山的方向行去。
江惟秋一身姜黃色的圓領窄袖胡服稱得他身姿挺拔,面如冠玉。
烏發高高束起成髻,玉冠橫簪穿髻而過。劍眉星目,眸中含笑,最是易引得女兒家的注目。
他高跨在馬上,領在隊伍的最前端,意氣風發。
楚渺渺和江映月兩人則坐在馬車裡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着,不過二人都因為出門太早,此時都有些迷糊,談話的聲音漸漸也就低了下去。
自搬到郊外莊園後,除了辦喬遷宴那日同這些好友們見過一面後,楚渺渺同她們就基本處于失聯狀态。
江映月一是受了裕康郡主的囑托要好好照看楚渺渺,一是自上回揣測到她此時的兩難境地,憂她心情沉悶,便借着家中去玉音寺還願的機會邀請楚渺渺一同出門走走。
玉音山樹木蔥茏、景色秀美,定會令人心情愉悅。
待至玉音寺,江夫人和江惟秋帶着姑娘們入了寺門,正迎上了住持大和尚。江夫人要同住持談一談之後的供奉,便讓江惟秋先領着姑娘們去拜佛。
等幾人走到了寶殿,不想卻見到了一個頗為熟悉的面孔。
看到那張臉的瞬間,楚渺渺立即看向江家兄妹,視線在兄妹二人的臉上徘徊,那面上不愉的表情好像是在問“這你倆誰的主意”?
江家兄妹都不自然地笑了笑。
不錯,早已等待于此的正是太子魏祯。
一身绛紫色暗紋繡流雲的圓領胡服正襯得魏祯貴氣逼人,身姿挺拔如芝蘭玉樹,俊秀非常。
與楚渺渺四目相對時,魏祯才舍得彎起唇角,露出清淺溫和的笑意。
楚渺渺驚得立馬别過頭去,避開了與魏祯的對視。
江惟秋将魏祯的欣喜都看在眼裡,心中暗歎一聲,沖妹妹使了個眼色便帶着她離開了。
寶殿内外隻剩下了楚渺渺和魏祯二人相對而立。
氣氛更尴尬了。
良久,楚渺渺才摸着鼻子率先開口:“這麼巧啊,殿下也來拜佛。”
“不巧。”魏祯否認說道,“我是特意在這裡等你的。”
楚渺渺抿嘴。這魏祯什麼時候這麼不會說話了,這樣把話堵死了她還怎麼往後接啊?
要不然不接了直接扭頭走?好像也不是不行啊。
像是看穿了楚渺渺的心思一眼,魏祯又說道:“走也沒用,我們總會有碰面的時候。”
“……您究竟,想怎麼樣呢?”楚渺渺努力保持着禮貌克制的微笑,好讓自己不要說出些什麼奇怪的話來。
魏祯聽聞此話,唇邊的弧度漸漸消失,身上的光彩似乎也黯淡了下來:“我不過是想見見你罷了。”
楚渺渺心中一緊,禮貌的笑容也再支持不住。她微微垂下眼去,似乎這樣就能掩飾住自己的脆弱。
過了好一陣,楚渺渺才以幾乎輕不可聞的聲音道:“殿下……到此為止吧……”
魏祯隻靜靜瞧着她,并不言語,隻是眼神中透出幾分傷感。
“之前我就說過,我不值得你這樣做,那已經明确拒絕了。你、你要還是這樣纏擾不休,我可真的不客氣了……”
說到最後,明明是故作逞強的語氣,可楚渺渺的聲音卻抑制不住地發顫。
如此異樣,魏祯怎會聽不出?他看向楚渺渺的目光中又多了些憐愛。他沒有接話,隻是轉身仰望那高大的金身佛像,似是突兀地問了一句:“渺渺,你信神佛嗎?”
楚渺渺擡頭,眼眶微微泛紅,雙目濕潤。見魏祯跪在蒲團上,眸子裡透出不解。
沒有聽見楚渺渺的回答,魏祯倒也不急不惱,雙手在胸前合十,阖起雙目,随即叩首,兀自拜起佛來。
“我從前也是不信神佛的。”魏祯言道,“如果天上神明真的能聽見人們的祈願,那世間又怎會有人遍嘗苦難?世上之人都應是幸福順遂,毫無煩惱才是。”
楚渺渺顧不得自己的感傷,瞄了一眼佛像,柳眉微蹙:“神佛面前,說話還是謹慎些好,小心它不賜福于你。”
魏祯一笑:“我方才不是說了‘從前’二字嗎?從今日起,我願意成為它虔誠的信徒。”
楚渺渺有點茫然:“這個轉變是不是有點草率了?”
“因為我方才向它祈求,希望有一日你能對我敞開心扉。”
魏祯緩步走到楚渺渺的面前,柔和的雙眸直映入她的眼中,闖入她的心裡。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