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應晨毫無頭緒,突然想到了那本《黑鳳山民俗邪祟志》。抽出微微一瞟,心頭頓時一跳。
書還停留在針女的那一頁,上面的字卻已經完全變了個樣子。
【█巢】[██附屬條目-影響物A01]
██所築成的巢穴。
安放着尚在██的██。在不知不覺間,██正與巢穴融為一體。
三天後,就會掙脫血肉的束縛,降臨世間。
真是奇妙的大自然啊!
真是奇妙的大自然啊!黎應晨不禁跟随感歎。
邪祟和屍變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真是合情合理啊!
林濟海看到黎應晨竟然掏出一本書來,頓時坐立難安。努力地想抻着脖子看一眼那書中有什麼,卻又怕觸怒仙人,生生忍下了這股沖動,眼神頻頻地瞟向那邊,心癢難耐。
書啊,那可是仙人的書啊。
自從邪祟降臨之後,商人再沒來過村子,他已經五年沒有看過新的書了。
黎應晨垂眸,看他一眼。林濟海厚着臉皮低頭作揖:“塵民失态了,望仙人恕……”
“不用這麼客氣。”黎應晨心中已有猜想,把邪祟志向前一伸。
林濟海低頭一看,隻見書頁上空無一字。頓時愣住。
半晌,他才苦笑道:“也是,仙書無字,哪裡是我等凡夫有緣得見的。多謝黎小姐點化。”
黎應晨心下了然。邪祟志不是正常的書籍。它近似于電子圖鑒,大約和自己的系統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這東西以後要貼身帶着,再不離身。
能看出來,這是某個正式條目的附屬條目,章節短,未揭秘内容多。但是其中蘊藏的信息卻一點也不少。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确定了柳阿公的屍身,并不是“屍變”。其本人并不會變成新的邪祟,隻是一個邪祟的巢穴。
“掙脫血肉的束縛,降臨世間”這句話,微妙地透露了一個信息:柳阿公的血肉現在正起到了某種“束縛”的作用。
恰恰是因為柳阿公的屍體還在,邪祟才沒有立即降臨。
柳承柳大郎跪伏在地,心急如焚,卻連氣也不敢大喘一下,唯恐攪擾了仙人思考。坐立不安地等着仙人發話。
有人盯着黎應晨,暗自在心中嘀咕:這面生的丫頭看着也沒多大,好像也就是個丫鬟打扮,莫不是從主家逃了,機緣巧合走到這裡,來诓大家的?
衆目睽睽之下,氣氛一時間沉默了。黎應晨掃視一圈,心如明鏡。這是懇求,也是觀察。世道混亂,糧食稀少,村莊這種閉塞的聚落本就應當極端排外。自己初來乍到,受此禮遇,主要還是因為帶了白凝春回來。
想在這裡落腳,就必須當得起“仙人”這個名頭。
半晌,黎應晨輕笑一聲,打破了凝固的空氣。
白光一閃,靈堂之内陰風流轉,全身紮滿了針的人皮針女在光芒之間現身。周圍響起此起彼伏的摔倒與尖叫聲,有些人驚恐地逃跑,有些人已經坐倒在地上。一片混亂中,隻有林濟海面色慘白,指尖發抖,腳卻像是紮了根一樣站在黎應晨身後,沒有後退一步。
“邪祟……是,是邪祟!”
“救命……!救命!娘子,邪祟索命來了!”
白凝春依偎在黎應晨的腿邊,抓住黎應晨的裙角,大聲道:“什麼邪祟!這是神女姐姐的家仆!不會傷人的,還會護着人呢!”
“王阿公,回來呀,沒事的!”
小姑娘的話語裡不無自豪,甚至還有些雀躍。聽得其它成年人卻是大驚失色,彼此對視一眼,都看到眼底的驚濤駭浪。
針女甩甩頭發,在黎應晨面前順從地低下了頭。
邪祟!家仆!
真是曠古奇聞!哪怕是之前那些昆侖宮的仙人老爺們,最多也隻能壓制邪祟,怎能有人讓邪祟如此聽話,為己所用呢!
這村子并不是尋常蒙昧山村,村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有數,這是多麼神絕的奇能仙術。看着黎應晨那年輕清秀的面容,悠然安閑的神情,一個個充滿了敬佩。
想想也是,所有的仙人都消失了,唯獨剩下來的這位神女,怎是普通仙人可以同日而論的!
這平凡樸素的衣着,也一定有仙人的用意!說不定就是為了考驗村人心性,才如此穿着!曾經有過懷疑的人,自知未過考驗,羞愧捂臉,瘋狂慶幸自己還好沒說出來,怠慢了神女。
“說不上家仆。”黎應晨笑言,對針女勾勾手,“我的一些朋友罷了。好姑娘,且幫我去看看。”
針女溫和緩慢地點點頭,走到那老漢屍體面前,站定一會兒。一股奇妙的感覺傳入黎應晨的腦海裡。她能夠感知到針女所感覺到的東西。在那血肉深處,有一團轉動着的莫名力量,正在肉中鑽孔。
黎應晨在心裡問,能不能現在除掉它?針女搖搖頭。
黎應晨歎口氣,又問:能不能給這貨添點堵?
針女似乎微笑了一下,拔針拉線,用針線輕輕置入了柳阿公的身體中,怨氣附着針線,對着那被鑽了一半的孔洞,一下下縫了起來。
針紮在老父的屍體上,柳承看的心如刀割,但是他救父心切,已決心押寶豪賭,牙一咬,下狠了心,跪在原地動也未動,虔誠地拜着她。
針女下手穩定細緻,不慌不忙,就像在做一場高難度外科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