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木偶。
大眼睛,嘴巴勾起,笑得滲人的木偶。
木偶的胸腹裂開,數不清的蛆蟲從内湧出,朝修士們席卷而去。
在場的修士不乏修為高強者,居然未有一人提前察覺。
“是南境!”有人驚呼出聲。
如此詭異的手段,不是南境的合歡宗還有何人能做到?
杜鐘毓眼眶發紅,她收了蜘蛛繩,跟着東境的隊伍往外撤去。
她四處張望,卻始終沒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小年…她。”
杜鐘毓腳下一絆,險些撲倒,被阿九撈起,扛在肩上。
從承言将脫力的溫季才扶起,也往後撤去,兩人的臉色也難看到了極緻。
伏令年不見了。
在一位位元嬰期修士的眼皮子底下。
又或者,她或許早就被替換了。
隻是他們都沒能發覺。
無論如何,伏令年恐怕都兇多吉少。
而這一次,她身邊再沒有任何夥伴。溫季才幾人甚至不知道她此時身處何方。
高墨賢的臉色煞白,站在原地沒動,不知是憂慮伏令年,還是被一地蛆蟲惡心的。
溫季才拽了他一把:“你沒事吧。”
卻見高墨賢直愣愣地盯着“伏令年”剛剛摔落的地方——那個木偶還在那裡,勾唇對着天空微笑。
“那裡…”高墨賢聽見自己的聲音很嘶啞:“有陣法。”
溫季才和從承言相視一眼,兩人也停下了腳步。
有陣法,意味着有線索——救回伏令年的線索。
另一側,情況有變,未搞清楚狀況前,北境也選擇與東境一樣,向遠離木牌的地方撤去。
元嬰期修士趁着這個時機,将張逸辰救了回來。
張逸辰被溫季才偷襲,但隻短暫昏迷了一瞬,如今是清醒的,隻是無法動彈。
解開禁制,張逸辰第一句話便是:“餘繡!”
元嬰期修士:“……”
他知道自家師弟一向臉盲。
“我是你師兄!”他沒好氣地道。
“不…不是。”張逸辰緊緊攥着元嬰期修士的袖口:“餘繡被蠱蟲寄生了。我剛剛看見了,餘繡她本來在那片草叢裡…”卻突然消失了。
就在剛剛,他被阿九帶到許子遷面前時,正好與伏令年對上了視線。
她在元嬰期修士手中晃悠着,擡手給他指了一個方向。
那時,餘繡還躺在草叢當中。
然而,就在晏扶搖出現的同一時間,衆人的注意力都被轉移之時,餘繡的身影消失了。
隻有張逸辰和伏令年發現了這一異變。然而,兩人一個被制住,一個被封了口,竟有口難言。
事情越發詭異起來。
孟如煙引領着弟子後退,一回頭卻發現自家剛剛找回來的小師弟又在朝着危險的方向狂奔。
孟如煙:……
她大概知道為什麼,因為伏令年不見了。
宋時桉也回過頭,有些訝異地輕哼一聲:“他們覺察了?”
“什麼?”孟如煙皺眉問。
“那裡有一個陣法,很隐蔽的陣法。”宋時桉轉身面向木偶所在的方位:“蠱偶落下時,陣法出現了。”
這下,孟如煙也詫異了。
她是元嬰期修士,可身為劍修,對陣法的了解自然沒有宋時桉這個符修來得深。
她發現不了,而宋時桉能發覺的陣法,竟被從承言他們察覺了?
“原本想引蛇出洞的。”宋時桉輕聲道。
因此,他才假裝沒發覺,帶領弟子往遠處撤去。
“看來,他們的目标不是我們。”宋時桉有了判斷。
南境的目标不是“我們”,那還能是誰?
消失的伏令年?
還是她身上的什麼東西?
到底是什麼,值得南境合歡宗大費周章?
蠱偶處,蛆蟲還在不斷往外爬動。從承言喚出赤霄劍,火焰席卷,将它們盡數烤為焦炭。
高墨賢湊到陣法前,也不顧髒污和惡心,伸手去探。
蠱偶被翻了個面,露出位于脖頸處的一團不起眼的細小黑點。
但高墨賢知道,那是一個陣法。
此刻,他突然感到後悔。後悔自己反叛着要證明自己,證明自己能夠修行劍術——不需要按部就班地繼承家族之道,過着一成不變的“美好人生”。
如果他沒有荒廢天賦,如果他學了那些東西,是不是就不會在此時束手無策?
他的大腦有些空白,不斷回放着先前“伏令年”身體被斬斷,他随後發覺手中的身份銘牌等物盡數化為木頭的畫面——這是伏令年在被元嬰期修士抓住前抛給他的。
而它們都是假的。
是一塊塊木片——散發着熟悉香料氣味的木片。
而木片,即使是外表再像身份銘牌的木片,也是不能收取晶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