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薩老師在教室裡選擇了不到一半的孩子,總共12個孩子。
“譚妮思、芙洛拉、盧卡斯、馬修。你們四個是吟唱聖歌最出色的,明天的唱詩你們來領唱。記住,你們所有人,明天的表現都很重要,要好好地代表‘大樹下’感謝羅伊斯王子。”麗薩老師提醒,“好好努力,為我們‘大樹下’孤兒院赢得榮耀。”
“現在,我們開始練習吧。而不能為羅伊斯王子送行的孩子,”麗薩老師說着,看了看護員一眼,“就跟着看護員去到普通教室。”
艾達在座位上愣了一下,看到其他沒有被選上的孩子已經站了起來,她也跟着一起站起來。
譚妮思就在她旁邊,她看向艾達,有點愧疚、有點擔憂:“艾達,對不起,如果我知道隻有12個名額,我就不舉手了。”
如果她沒有舉手,或許艾達的機會會多一點。
譚妮思知道艾達對羅伊斯大人有天然的親近和好感,因此也就知道艾達會想去給羅伊斯大人送行。艾達的意願比她的強烈得多。她舉手隻是為了告訴所有人,隻是為了“表現出”她對羅伊斯大人有喜愛和崇敬。
人與人之間的好感、親近,或者說磁場,很神秘。人的天賦也很神秘。
艾達不擅長唱歌,麗薩老師總是指出她的音不準。艾達聽不出來一個音“準”還是“不準”,而譚妮思好像天生地就能把聽到的音唱“準”。
在今天之前,艾達對聲樂并不在意,因為她不知道原來還存在有這樣的機會。
她和其他沒被選上的孩子一起走出聲樂教室。
她和一個宿舍的愛麗絲重新聊過某個話題:将來想做什麼。
在那個時候,她沉默片刻,然後堅定地說,她想要成為圖托姆帝國的官員。
譚妮思說,她也想成為圖托姆帝國的官員。
因為她也想拯救她的父母。隻是這一句她沒有說。
但艾達知道,因為她們相同,同樣來自無翼之居。
而艾達不知道,想要成為圖托姆帝國的官員,應該要做些什麼。于是她問愛麗絲。
愛麗絲知道的比她們多。愛麗絲說,想要成為圖托姆帝國的官員,最好是要去念大學,念完大學的人是很有機會成為官員的。
于是艾達又問,想要念大學,應該要做些什麼。
愛麗絲告訴她們,念大學需要有知識,尤其是《文學與修辭》這門課必須要取得良好的成績。
所以,艾達根本不在意聲樂,她在意的是《文學與修辭》。
可是這次她失去了機會,一個見到羅伊斯大人的機會,就是因為聲樂。
艾達心裡感到有點郁悶,她在新來到的這間教室坐下。
翻開了《文學與修辭》的材料,看到了這個圖托姆帝國所有人都應該知道、所有人都知道的故事。
她看到這樣一行字——睡眠是死亡的兄弟。
是什麼意思?
艾達其實并不太理解。
然後,授課的瑪西爾老師為他們做了解釋,她講了一個遙遠的神話故事,在故事裡睡眠和死亡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艾達好像多了一些理解,可是她覺得這句話的意義并不止于此。
她在理解與不理解的夾縫中徘徊。
或許一句話的意義是不可窮盡的。或許意義本身就是無法把握的。
瑪西爾老師讓她們仿照這句話造出一個新的句子。
她們把作業交上去之後,瑪西爾老師在第二天讀出了艾達的句子——修辭是文學的羽翼。
瑪西爾老師表揚了艾達。
這個句子是艾達仿照造出的第24個句子。
在唱詩班落選之後,艾達看到了這個句子。在這一刻,她福至心靈,感受到了神明的昭示,知道祂在冥冥之中啟迪着她、告訴她——當文學用修辭的羽翼引領她在這條筆直的道路上行走時,她就需要在綠樹的俯視下行走,行走在這條直線一樣的道路上,不需要去關注那株落葉枯黃的樹,隻需要行走。
因為她終于會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