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勢崎岖陡峭,并無現成道路。一夥黑衣人屏息疾行,目标直指視野範圍内慌不擇路的一個年輕男子,他的背上還負者一個累累受傷,已然不能行走的女子。
男子輕功不弱,但被長久圍追堵截下來,受的傷不少,再加上另一個人的重量,速度便不似初時那般迅捷。好在山上林大樹多,他隻管撿着險峻陡峭、布滿荊棘的荒野之地奔馳,讓身後之人吃了不少苦頭,即刻間追不上來。
紫璇已然沒有了戰力,單憑他一人如何抵擋得住這麼多好手?前無去路,後有追兵,一味逃跑似乎也隻是在無力地推遲着他們被擒的時間而已。
那日在賀家莊外,敵人一齊攻來,紫璇以一敵四,瑾瑜從旁翼護,不時幫她補缺,短時内未落下風。糾纏之中紫璇發現來人和“黑白雙煞”一樣,對她從不出殺招,反而向着瑾瑜痛下殺手。
她雖不明就裡,卻不願瑾瑜被無辜波及,便使出全力,先後擊斃了兩人。漸漸地,她便有些力竭難支,勉強和剩餘兩人周旋,好不容易手中短劍戳穿了一人的身體,尚未收招,另一個人就将瑾瑜擒住,飛離了原地。
對方受了傷,瑾瑜尚有反抗的餘地。他先是在空中肘擊那人脅下,那人頓時洩力,放脫了他。落地之後,瑾瑜立即起身,那人也随即趕到,下一刻已擋在了他的身前,阻住了他的去路。
不過瑾瑜手腳已經重獲自由,便與之對打了起來。紫璇趕來時,瑾瑜雖然受了些小傷,但已拿住那人要害。紫璇随即搶上抹了他的脖子。
好不容易脫離險境,兩人氣還沒有喘勻,追兵即刻又至。此時紫璇已經沒有把握能夠一下子殺死這麼多人。于是和瑾瑜且戰切退,一路上和追兵幾度交鋒。為了護住瑾瑜,紫璇出招不顧後果,若非那些人不欲取她性命,他們兩個決計不可能逃了這麼久還沒被對方拿下。
奔跑已經成了瑾瑜的本能,即便心中隐隐有個聲音告訴他隻靠跑是躲不過去的,他也無法再做出其他的舉動。然而,絕望的時刻遠比他料想的來得要快!
他原本希望,跑過這個山頭就能出現某個地方讓他和紫璇暫時躲避,卻被想到山勢的盡頭竟然是荒無人煙的峭壁。他猛地刹住腳步,朝下瞥了一眼,山壁近乎豎直,仿佛是仙人持巨斧将大地劈開來造就的深壑,其間大霧彌漫,根本辨不清深淺。
對崖距離不近不遠,若放在平時,瑾瑜絕對有自信可以帶着紫璇自由來去,可如今……他扭頭看了一眼背上紫璇,想起自己曾大言不慚說要護她周全的話,再次羞愧難當。
紫璇這時神志稍微清醒了些,稍一擡頭便洞悉了眼前情形。她很清楚,這些人的目标是活捉自己,正因為如此,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落入他們手中。追兵的喊聲已至,唯有冒險才可能找到生路。如此想着她便沖瑾瑜努力笑了笑,繼而堅定點頭。
瑾瑜沒有時間多想,看看眼前的懸崖,最後望了一眼紫璇,奮力縱身向前,施展輕功,力争多躍出幾尺。不過,他還是不夠幸運,幾下翻騰之後,氣力已盡,隻能眼看着一步之遙外的對崖越來越高。追兵趕到時,隻看到兩個人影急劇下落,顯然是沒有生還的希望了。
生死一線之間,瑾瑜回想起過去種種,一股不甘心油然而生,求生意志再起,急忙提氣再躍,奈何力有不逮,身子一提之後仍是下落,但距離對面的崖壁卻更近了一些。他瞅準時機伸出一隻胳膊勾住石壁上長出來的小樹枝杈,枝杈承受不住兩個人下墜的力道,立馬斷裂,兩人再度下落。
瑾瑜如法炮制,見有伸出的樹木便奮力攀住,如此幾下之後,兩人下落的力道一次次減緩,最後穩穩地落在了一處橫生出來的枝幹上。
還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懸崖足夠高拔,他們這般不斷下墜也未能觸底,免去了撞死的命運。不僅如此,崖底的情況也變得清晰可見:一個大湖靜靜的躺在谷底,湖西是一小塊平地,往東則是一片緩坡和密密的樹林,再遠處仿佛還有袅袅炊煙。
“咱們得救了。”瑾瑜把負在背上的紫璇打了個轉兒,橫抱在自己懷裡。想也不想,右腳用力踏了一下石壁,幾個翻騰便落入了湖中。
身體剛接觸到湖面,他便立刻警覺,湖水如此寒冷,自己倒還不妨,紫璇本就身子虛弱,沾了冷水,要是寒症複發怎麼辦?荒山野嶺,到哪兒去找大夫?于是,哪怕他此刻已經精疲力盡,也還是硬拼出些力氣,使勁劃了幾下水,帶着紫璇掙紮着遊出水面。剛到岸上,就再也支持不住,暈了過去。
待到醒來時天已經黑了。瑾瑜學會了紫璇的處處警惕,先掙着身子聽了良久,确定周圍沒有人聲才放下心來。彼時紫璇仍在沉睡,但濕透的身子卻止不住瑟瑟發抖。他抱着紫璇找到一株大樹,又脫下自己的外裳,一半折在地下,一半蓋在她身上。這才去搜羅了些枯枝樹葉來,準備烤火。
瑾瑜身上沒有火折子之類的引火之物,所幸紫璇随身帶着匕首,再加上寒冬已至,山中樹葉幹枯易着,匕首和石頭撞擊下濺起的火星很快就燃起了火焰。他又預備去周圍找找有沒有可吃的東西,卻見紫璇醒了,便對她笑道:“咱們得救了。你先在這裡待一會,我去周圍看看。”
剛要起身,就被紫璇拉住:“别走,我不想一個人……”
她十分虛弱,頭腦混沌,已經有寒症的前兆。這裡荒無人煙,一旦發病,隻怕兇多吉少。手被瑾瑜攥着,一絲絲溫熱從他的手中傳出,紫璇覺得心安不少,迷糊中又說了一句:“我不想一個人死……”